文箬上次见文静还是春节的时候。原本文静清明节要回来扫墓,那会儿她得了重感冒,便取消了行程。文笠比妹妹早两周见过姑姑,也仅仅是见了而已。
不过,文箬的情绪调节的比文笠要好。兄妹两人进屋,文箬说自己要先洗手。洗完手,她笑着跑到妈妈身边,抱着妈妈的胳膊,问弟弟是不是比自己乖呢?
文静看了她一眼,半生气地说,你也知道自己不乖呀。参加的夏令营收获如何?
文箬抬头仰着脸,湿漉漉的眼睛征求妈妈的许可。“妈妈,我可以隔着肚皮跟弟弟打招呼吗?”
得到许可,她半蹲下,把脸轻轻贴着妈妈的衣服,悄悄地说,“弟弟,我是你姐姐。远处站着的大高个是咱俩的文笠哥哥。现在,你在妈妈的肚子里,不要害怕哦。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也是拉小提琴最好听的妈妈。你是妈妈的小天使,小宝贝,所以要乖乖的。等你出生了,哥哥和姐姐带你上天入地,妈妈教你弹琴唱歌哦。”
文静看着女儿的侧脸,似乎与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影重合。那个人应该是爱过自己,他做了所有的妥协,唯独不愿意在婚姻上让步。上一次孕期,自己只记得了争吵和兵荒马乱。刚刚听到文箬的话,她才想起来那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会儿自己才怀孕,肚子还没鼓起来。“你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也是拉小提琴最好听的妈妈。你是爸爸妈妈的小天使,小宝贝。所以要乖乖的哦,不要惹妈妈难受。等你出生了,爸爸带你玩耍学习,妈妈教你弹琴唱歌哦。”
文静抬起右手,原本准备抚摸女儿脸庞的手,轻轻偏转了方向,帮女儿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右手最终停留在女儿柔软的发丝处。
文静说,“头发长了。”
文箬点头,“文笠哥哥的头发也长了,我们下午一起去剪发。”
文笠接过话说,“嗯,我和小箬约好的。我俩下午先去理发店,再去书店买套竞赛册子。距离考试不到两周,小箬要收心好好准备考试了。姑姑,我搬去你们清和岸的家住一阵子,每天早上送文箬去学校。”
“好。你要听你哥的话。”
“嗯,知道的。”
文笠和文箬没能请李牧吃成饭。文箬的班主任周日家访后,文箬搬去了舅舅家住。文舅舅不信任兄妹俩,没收了文箬的手机,并决定早晚亲自接送文箬。
李牧的妈妈周三出院,一家三口当天晚上回了燕城。
九月份,李牧一直盼着能传来文箬的好消息。他在上课补课之余,还计划着在她心愿达成的时候,准备送她一个难忘的仪式。当然不是请吃冰沙喝糖水那种仪式感。他悄悄买了周末的车票,打算请她看烟花秀。
不过,一切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物理竞赛复试的当天清晨,文静在浴室摔了一跤,胎位异常,被送去医院急救。文箬缺席了复试,与梁叔叔、舅舅一家在医院等待了十二个小时。母子平安。
“没去考试,只能明年了。”文箬说。
李牧安慰她,“没关系,明年会考得更好。”
徐世靖原本计划是九月初出院回国。回国的前一天,覃延开车出了小车祸。因为北欧处理纠纷的效率过低,他们一直被拖延到九月下旬才坐上归国的航班。
高二开学后,文箬又住回了自己家。徐世靖回国后在附近租了房子。父女俩关于他先前悄悄摸摸结婚的心结也解开了。他每天接送女儿去学校,偶尔还能指点一下高中生的功课。
文箬怼他,你居然没忘记数理基础知识?
徐世靖也毫不谦虚,瞧不起你爹。当然没忘。即便忘了,这些知识也是分分钟钟可以捡起来的。
文箬白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整理二十多年的极地气象资料,准备出书发文章。
用覃延的话来说就是,老徐只要愿意重回校园呆两三年,肯定能捧个气象物理或者地质学博士学位回来。不过,老徐不愿意而已。
文笠准备毕业论文,进科室上班以及和姜桐谈恋爱。照顾妹妹的时间和精力少了很多,偶尔得空,他会和妹妹来徐叔叔家蹭饭。文舅舅也知道徐世靖回来了,唯独远在南城的文静不知晓。不过,她的注意力都在调理自己身子和照顾小儿子身上,其他事情也顾不上。
日历一天天被撕掉。文箬参加了初赛、复赛、进了集训队。她比当年的爸爸更有叛逆的底气,拿到燕大保送名额后便开始偷懒,集训队再次选拔考的时候她顺利落选。
文静是在文箬高三那年冬天才知道徐世靖回来了,并且回来了一年多。家里人都知道,唯独自己被瞒着。她原本打算冷脸训女儿,旁边的儿子扯着她的衣服,冲她咯咯笑,嗯嗯啊啊要抱抱。她看着抿嘴垂头的女儿,心想,无论自己还是徐世靖都亏欠文箬太多。既然自己没法给她全部的母爱,不如成全了徐世靖。
李牧所在班级的后墙上贴着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文箬征得文静的同意,与徐世靖一起开始了为期四个月的环球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