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远琢磨着就算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徐逸之心再大也不会还去习剑,心里那点芥蒂轻巧地化为乌有。
等他回过神,褚云姝也已离去,桌上留了几个玉瓶并那把墨金尺。
那墨金尺别名叫做断金,不止有镇压惩戒的效果,还能够当作法器,听说用断金裁出来的符纸比原先品阶要高出不少。
李泽远心想自己不过多看了几眼就得了这般宝物,感激之情尤甚,笑了几声,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感叹道,人生得逢几友,实为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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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孟寒雁处走出后,褚云姝拧眉站在徐逸之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足足等到日头西沉,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就在她正转身要离去时,偏巧看见一棵光秃秃的树,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正午,名为江篱的侍女送来包袱后小心躲藏在榕树后,可她的伪装太过简单,褚云姝早就发现树后有人。
那推到褚云姝这边,就显得不大正常了。
她在门前徘徊许久,并没有刻意掩藏气息。任凭徐逸之再粗枝大叶,也该知道她来过,断不会让她空侯门前。
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褚云姝再不犹豫,直接推门入内,她急急唤道:“逸之,你可......还好?”
她的话在看到半湿发丝,衣杉凌乱的徐逸之时戛然而止,又在她反应过来后匆忙接上。
她低头,笑自己太过多思。徐逸之不回应她又不是只有他出事这一个可能,没准他有自己事要忙,怪只怪她失了分寸。
晚间夕阳红似火,大片云霞掩映,将天空当作画布,渲染五光十色的霞光,远看是画师泼墨之作,近看又像仕女精心描绘。
彩霞明媚,在辉日下尽情释放自己的丽色,一缕橙粉色的光线在褚云姝耳边玩耍,将她一头青丝换了颜色,整个人都被橙粉色光线包裹。
迎着晚霞,她舒展的柳眉如同江上一叶扁舟,双眸低垂,淡淡的阴影落在眼下。轻风如约而至,拂落她耳边青丝,随着她微笑抬头被带至唇边,又在下一刻垂落,乖顺地贴在身侧。
徐逸之站在半开的门后,一腔心思不知是在天上彩霞还是在地上被彩霞青睐的姑娘身上,一时之间,彷佛是看呆了般,心神失守。
直到听见“逸之既安好,那我便先行告退”这句,他才如梦方醒般回了句“不要去”。
此话一出,两人都当场愣住。
褚云姝心想她许是扰了他休息,徐逸之才神情恍惚说出这句话。他合该说“不要走”而不是“不要去”,再说了,她能去哪,不过是回房而已。
于是她又补了句,“看来还是不能光练剑,你也要注意休息。”得到徐逸之心不在焉的点头后,褚云姝观他灵力运转流畅便安心离开。
“不要去......”
徐逸之喃喃着又重复一遍,他似是见到极可怕的景象,脸色无比煞白,整个人彷佛失了气力,顺着门就滑跪在地上。
他抱着头,痛苦喊道:“有危险!不能、不能去!”
彷佛又回到那段被梦魇纠缠而夜不能寐的日子,徐逸之只感觉头疼得厉害,依旧是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不断放映。
他看见满目的血把世界染成红色,鼻腔里充斥着血的味道,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血泊里,脚抬起时会有一连串地血滴落,如同细雨般绵延不绝。
断壁残垣间,无一丝生气,飞鸟走兽,花草树木通通都无,唯有一株蓝紫色荼蘼花无助地跌倒在血泊里,像极了悬崖峭壁中唯一一朵花却被风雨摧折,不复荣光。
他还看见了......褚云姝。
徐逸之抱住头,几乎趴在地上,刚沐浴过的身体和洗净的发丝又变得灰蒙蒙,他却无暇考虑这些,满脑子都是:怎么会这样!
“褚云姝”决绝地站在彼岸,唇瓣张合,不知在说什么,她的身后是一张巨大的能吞下天底的嘴,她就站在边缘,彷佛下一刻就会后退到深渊。
那不是她!那只是梦中无名人,不是他认识了解的褚云姝!
徐逸之无声嘶喊,撕心裂肺的痛从脑子里传来,可他身上一丝伤痕也无,只是单纯地感到痛,他像是在为别人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