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澜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可他淡淡瞥了李恪一眼,李恪立马收起了雀跃的小表情,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
“可本王以为,太子学业不端、仪礼不正,况年岁尚幼,即位之事再议。”
先把他逛青楼的恶习改了再说继位吧,否则一国之君逛青楼,他简直无颜和先帝交代。
李恪的表情肉眼可见黯淡下去,左相笑呵呵应是,未再有异议,可他身后很快就有一三品官员站出来附和:
“殿下,睿帝亦是年幼继位,却聪慧过常人,治国有方,臣认为太子殿下也······”
“本王说了,再议。”
这句话已带了些怒意,在殿中响起冷厉的回声,那人也低头回位,再没人敢说什么。
左相笑而不语,后生还是年轻,打从他入朝起自己就看出他不懂驭人变通之道,大家都喜欢跟着活少钱多的人办事,他整日一板一眼按规章办事,丝毫不讲人情世故,又怎可能得人心?
就像今天,他依旧可以像之前那样散布摄政王野心勃勃阻挠太子登基的传言。
殿下虽已没人再议论这个话题,但明显都对秦千澜颇有微词,又迫于他的威严不敢表露,很快就开始进行下一个讨论:
“殿下,关于此次院试,臣有本要奏!折子已呈上去了,周侍郎竟以公谋私,让自己女儿伙同乡野之女混进院试,扰乱朝纲,女子入仕,这在我大雍简直闻所未闻,还请殿下明察,取消她们的名次!”蔡及义愤填膺地上前,矛头直至周常清。
周常清不是没料到这茬,倒也从容出列应对:
“回禀殿下,院试审阅不止礼部,翰林院也参与了,绝对公平公正,小女的答案亦是她亲手所写,既如此,成绩又有何不能作数?”
秦千澜拿起案上的奏折,粗略一翻,皱眉道:
“蔡祭酒,奏折以后写得简短些,本王没兴致看你的抱怨,这么操心科考,那你倒是说说,国子监的学生成绩如何?”
这话惹得一些官员小声嗤笑,谁不知国子监里都是些混日子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成绩?
蔡及被问得满脸通红,丝毫没发现院试一事已被揭过去了,不顾左相警告的眼色,作揖道:
“这真不能怪下官,殿下有所不知,沈司业家的小姐最近在搞什么变形记,把学子都骗到乡下,将我国子监学风搅得乌烟瘴气,竟还想着让平民入国子监,依臣看,就该下令关停这个变形记学堂!”
“哦?这倒是怪了,臣明明听闻裴尚书家的公子参与变形记后成绩突飞猛进,还在上次小测中拿了魁首,裴尚书,可有此事?”周常清故意放大声音,扭脸问旁边的裴怀义。
礼部尚书裴怀义直起了佝偻的腰身,骄傲回道:
“当然是真的,吾儿经沈夫子教条,还在院试榜上有名,说沈夫子扰乱学风简直无稽之谈,蔡祭酒怕不是听信了眼红嫉妒之人的谗言吧?”
蔡及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恨得咬牙,左相一派也有不少人又站出来争辩,要取消变形记,一些已报名变形记的官员自是不满,他们还指着沈夫子让自家孩子收心向学,也加入了唇枪舌剑。
殿下虽无刀枪也斗得激烈,李恪听也听不懂,早已昏昏欲睡,秦千澜勉力维持严肃端庄的模样,可不停抽痛的额角还是让他疲惫不堪,这样的争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那些人或为名利,或为私欲争执的模样,惹人生厌。
他小幅度靠在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视线悠然飘向殿外,没来由的,他又想起了女孩狡黠的笑颜,和她相处,可比困在这王座上有趣多了。
早朝就在无数场争执中落下帷幕,经由秦千澜埋下的网,即使他本人没怎么参与讨论,也没让朝堂脱离自己的掌控,自是能护沈墨周全,吵了半天竟没通过一个关于变形记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能先观察而后再议。
下朝路上,蔡及灰溜溜跟在左相身后,方才他提出的方案尽数被否决,左相交代的事也没办成,自是心里忐忑。
半晌,想起儿子所受的阉人之苦,他实在没忍住,撺掇道:
“大人,您当真任那沈墨嚣张下去吗?”
左相头也没回,依旧步履稳健:
“你慌什么?年轻人做事别那么急,你看你方才不就是太急了,才被对方抓住把柄?”
蔡及惭愧后退,就在他以为这事也就罢了时,左相忽然叹了口气:
“唉,本不想和一小姑娘动真格的,这真是,要我一个老头子遭杀孽,罪过、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