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尚二十四年,姜直呱呱坠地,从他记事起,每一个黑夜都是他独自度过,无论是刮风下雨时屋外的树影幢幢,又或者起惊雷后的轰隆声响。
在他惊厥无力时,是宁皇后来照顾他。起初他以为这就是母爱,毕竟她是如此尽责的希望他好起来。
后来他才明白,那仅仅是她的责任,若是他出了事,父皇不会宽恕她的。
济福寺立在半山腰,阶梯绵延数丈远,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住持说他有佛缘,终究可以自渡。可他却在想,既然有缘之人终究会自渡,那香客们又何必来祈福。
不过待姜伦生病后,他对这一切又有了新的感慨,祈福不一定只是为了自己。
“齐儿姑娘,先别走。”他怕惊了姜伦便轻唤着,奈何声音太小,齐儿没听见,他只得无奈又大了些声,却直接把姜伦吵了个醒。
齐儿也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头,姜直倒不是很在意。
“兄长……”姜伦撒开手,两个人相握的地方已经被汗打湿。
“在这呢。”姜直看着姜伦的眼里又多了些光彩,由衷笑了出来,“哪难受吗?”
姜伦摇了摇头:“父皇还等着兄长的回信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用在这陪着我。”
姜直心里酸酸楚楚,一时失语,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姜伦的手,低头将他的手抵到了额头上。他压下去心里的风风雨雨,肩膀泄力地垂了下来,同时也松开了姜伦的手。
姜伦手心朝上于虚空中抓了抓,也便没了动静。姜直不忍再看,有的时候姜伦越懂事越让他难捱。
“你陪着他吧。”姜直冲着齐儿说道,齐儿应承下,未了他又压着怒气道,“合该让姜依也过来,她又有什么事,能忙到迈不开脚?”
姜直一般从不唤姜依的名讳,这次也是被气着了,齐儿低头同时也委屈起来。宫里见人下菜碟,眼见着小皇子痴傻了,皇后崩逝了,陛下也远走,对着春阳殿的东西缺斤少两,殿下忙着给春阳殿的人讨公道呢。
这也是殿下的亲弟弟,她能不疼爱他吗,齐儿想说得事情很多,最后却只是于心中沉淀,将不甘化解。
她只是一个奴婢,如何能置喙主子们的恩怨。好不容易殿下和太子的关系有所缓和了,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实在不知该不该说句造化弄人。
齐儿用湿帕擦了擦姜伦的脸,姜伦偏头看着她,伸手拿下了湿帕:“你不是母亲,也不是姐姐……”
齐儿眼中含泪,忍道:“奴婢是她们指过来的。”
姜伦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呆呆的也不再说话。
齐儿只是婢子,自也不敢做之外的事,体察皇子的心情,开解他们的心结是老师和母亲才能做的事,有时候想宽慰几句,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她心里焦灼,自是想让自家主子赶紧出现在眼前。
姜依揣着扳指加之金器碎银,同在慧园的齐儿一样苦大仇深。宫里近来戒严,刚穿过广场她就被太极门的侍卫堵住。姜依刚将扳指给了侍卫,结果侍卫颠了颠,摆出了一副苦闷的模样。姜依耐着性子问道:“还不让我过去吗?”
“殿下,不是不让您出去啊。宫里最近事也多,小的们也实在是怕您出去不安全。”
姜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狮子开口越开越大,小物件还满不足他们了,伸手便要夺过扳指。侍卫将扳指护在怀中,道:“殿下,这扳指好归好,可到小的们手里也不过是个物件,公里的东西外面的人哪敢收啊,典当不行,卖也不是的。您说……对吧?”
对对对,对个屁。姜依瞪了侍卫一眼,侍卫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分毫的动摇,她又拿出了个金杯摔在了地上,趁着侍卫弯腰的功夫阔步而出:“把杯子碎成几块,让别人看不出来是宫里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
姜依嗤笑:“你也不怕陛下回来要你好看。”
侍卫憨笑着,眼中却精光流转:“查大人这不是正在陛下身边劳心劳神着吗,小的们仰陛下鼻息,也要看顾查大人他老人家的面子啊。”
姜依捏着虎口乜斜着侍卫一眼,只叫那侍卫不敢对视,避开眼神,她哼道:“可笑。”
姜依拂袖而出,她本想摆出兄长姜直,但想到他如今也诸多事情繁忙加身,不便给他添麻烦。况且依托书中所言,姜直并没有登基为帝。
他的情况应当并不比姜依要好多少。
姜直确如姜依所说的那般焦头烂额,他终归少年气盛,十分迫切想要做成些什么事,便动了编纂《大绍会典》的想法。
律法最终就是控制百姓的好手段,又坚固着维护皇权的重要功能。姜直想要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绍国的百姓,比起用道德束缚或是用宗教禁锢,法律显而易见是最高效和有用的。
况且绍国作为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各种不同礼法的碰撞让社会秩序变得动荡和不平起来,姜直将一切看在眼里,想要通过完善律法而稳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