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西蜀国都。
淅淅润雨渐停,正是芙香沁脾之时。满庭油碧裹挟着嫩粉,檀色廊亭之巅覆满了白色蔷薇,被风打落一地若雪。
拱形墙门两侧,紫罗兰花苞悄悄探头;浅池里的早莲碧叶舒展,栖了一只薄翼蜻蜓。
倏而,紫菱宫里雕龙画凤的木窗被宫女缓缓推开,清风绕栏而入,抚过一张白璧无瑕的脸,撩动她发丝轻舞,又悄然掠过,不动声色。
少女翘睫轻颤,轩眉举目,斜睨着窗外雨露滴淌,檐牙挂着晶莹,捻着绣花针的右手倏而动作停止了下来。
“公主,刺绣时切莫分心!”
千凌鸢这才回首,轻放下手里的针线,俯身恭敬地行了个歉礼,“嬷嬷教训的是,是阿鸢走神了。”
嬷嬷浅笑着将阿鸢扶起,柔声道:“老身未有责怪。只是,公主如此心不在焉,可是在担心和亲之事?”
阿鸢闻言,灵眸低垂,渊嚜不语。
嬷嬷眉头紧了紧,一边往绢帛上刺针,一边娓娓细语:“祁大人那边倒是执着,已经接连七日早朝谏言,要陛下放弃和亲。可是,眼下西蜀国力衰微,毗邻各国早就蠢蠢欲动,欲连纵攻蜀。陛下即便再不舍公主,却也无可奈何啊!”
窗外雨打芭蕉,轻柔缠绵,犹若阿鸢此时的心乱如丝。
绢帛上刺绣完成了一半,嬷嬷歪头谛视少顷,满意地点点头,“公主的针法进步神速,怕是这西蜀上下已无人可以比拟。就是不知,公主一直想绣这鸳鸯戏水图,是作何用意啊?”
阿鸢并未像往常那般娇羞地脸红,而是望着手里的绣图,手轻轻抚过凹凸有致的线脉,一滴清泪滑到了她白皙嫩滑的手背上。
这本是她绣好后,欲赠予祁漠炎的。可现在想想,似乎也没必要了。
“公主……”
嬷嬷心中一紧,迅速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停下绣活摒退左右。她是自小看着阿鸢长大的,却从来没有看到阿鸢像今日这般神伤。本以为她对和亲之事不以为意,直到刚刚才算是明了,哪里是阿鸢淡漠,不过是所有事都被她强行压心中罢了。
嬷嬷紧握着阿鸢的手,静默相伴。
突然,一阵惨叫从门外传来,接着是“噼里啪啦”手中的器皿掉落在地的声响。
“发生何事了?”
嬷嬷惊然起身,朝门口望了一眼,刚刚出门的侍女们,刹那之间已经全部被杀,横七竖八地倒在一片血泊中。
她惊呼一声调头,拉起还没回神的阿鸢,着急得不知何去何从。
很快,一群手持大刀的将士便从门口冲了进来,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板上。
阿鸢愣怔着,神色中写满了惊恐和慌乱。
这群将士虽然穿着西蜀禁卫军的铠甲,胳膊上却都系上了红色的绸带。阿鸢知道,这是为了区分敌我阵营最明显的标识。
禁卫军有人谋反!
向来性子柔弱的阿鸢面对反军步步紧逼,和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彻底慌了神。嬷嬷伸手护着阿鸢,眼神凌冽地和反军僵持着,脚步缓缓后退,不一会儿就已经退到了墙角处。
眼见入了绝境,场面陷入千钧一发。忽而惨叫声迭起,一人手持长剑从宫外杀入,不多时便解决了眼前这群叛军。
那人手腕一转将长剑竖在手臂后,单膝着地,左手掌抚胸前虔诚道:“末将奉陛下旨意,特来护公主出宫。”
嬷嬷着急地询问:“尚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只知道禁军中出了叛徒,一夜之间将士倒戈,宫门大开,叛军一路畅通无阻杀至勤政殿。陛下和大臣们皆被困于殿内,外援进不来,里面出不去。陛下心忧公主,特命我杀出血路,护送公主出宫。”
“那陛下他……”
“只怕是……”
尚将军没有说出口,嬷嬷已经心知肚明。眼下,没有什么事比平安地将阿鸢送走更加重要。
她把阿鸢拉到窗口,将隐藏于紫菱宫的密道位置告诉尚将军,催促他带着阿鸢快走,可阿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犯了倔。
“我是西蜀公主,现在父皇生死未卜,我岂能独善其身?我不走!”
外面喧闹声又起,金属碰撞声夹带着不少人齐头并进的脚步声,离紫菱宫越来越近。
嬷嬷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伸手一掌重重劈在了阿鸢后颈处。阿鸢眼一闭,晕了过去……
崎岖凹凸的山路上,马车疯也似地疾驰着,剧烈的颠簸让阿鸢的身体也随着不由自主地晃动。
突然一个冷不丁的急刹,马鸣声响彻整片长空,缰绳死死勒住马头往后翻仰,马蹄划入深厚的泥土中,在地面留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凹槽。
随着木轮卡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马车一个剧烈的颠簸后终于停了下来。阿鸢身子晃悠两下后,右侧额头撞在了车身上,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
她听到一阵激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