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此次回谷县与上次不同,故而马车上的氛围也不似之前那般压抑,邢慕禾今晨睡梦中来了月事,一晚也未曾睡得安生,许是先前太过劳累,此番腹中疼痛得紧,早早得便靠着马车闭目。
骆子寒也瞧出她的不对劲儿,见她唇色发白,准备出言问询一二,却看她没什么精神,便托宋楚玉照顾,与朱仪清一起驾车去了。
迷迷糊糊间,邢慕禾似乎做了个梦。
梦中火光四射,一处宅院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倒塌,房梁跌落,府门挂着的牌匾也摇摇欲坠,火势愈演愈烈,院中之人纷纷逃窜,尖叫声,救火声夹杂不断,吵着人的耳膜生疼,到处一片狼藉。
一小公子却孤独地站在一旁,目视着整座房屋化为灰烬。他白净的脸庞也沾染不少灰尘,衣衫破破烂烂似被火烧过一般。随着一声巨响,牌匾终是不堪重负,掉落在地,小公子茫然地环视着周遭,遥遥地望着地上的牌匾,拳头却攥着生硬,再一抬眼,目光便只剩坚定,终是头也不回的奔向火势最凶之处。
“不要!”
随着一声低喊,邢慕禾终是从睡梦中惊醒,额头还冒着些冷汗,她急促地呼吸着,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这个梦很是真实,她似身临其境般觉得脸庞周身都被火光灼烧般,掀开衣袖一看,白净净的小臂并无半分火烧之感。
她闭目缓了缓呼吸。
还好,是场梦。
邢慕禾唏嘘一声,忽然觉得小腹似乎没那么疼了。
“做噩梦了?”宋楚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喝些红枣汤吧。”
宋仙翻着医书,想着康夫人的药方,并未发现邢慕禾的不对劲,却在宋楚玉说话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怎么了?”
宋仙坐近几步,眉头一皱,抬起邢慕禾手细细地诊着脉,片刻后却似发现什么大事一般,她放下诊脉的手,打量着邢慕禾的脸色,又看了看她的一身男装,不相信地再次把脉,这才确定。
“你是女子?”
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大夫啊。
邢慕禾收回手,点了点头,“远行不便,何况又是任仵作一职,男子身份会方便些。”
心中预料得到证实,宋仙却有些失望,她这几日观察下来,宋楚玉周围也就这三个男子,骆子寒似乎并不像其余两人那般与宋楚玉相熟;朱仪清年岁小些,为人处世虽还可以,但总觉得不是特别靠谱;那便只剩下邢慕禾了。
宋府几代为医,自是不觉得仵作之职有何不妥。虽说邢慕禾模样不如骆子寒般英朗,但瞧着宋楚玉貌似与她更为相熟,她本以为二人能早日开花结果,还默默期待,怎料......
竟是个女子。
泡汤喽......
邢慕禾几杯红枣汤下肚,小腹暖暖得很是舒心,又接过宋仙递给的药丸吃下,片刻竟是一点疼痛都察觉不出,人也变得有精神起来。
一路闲聊着,熟悉的牌匾渐渐迎入眼帘。
众人小心地将宋宏的棺木运到灵堂,便留宋仙与宋楚玉二人为宋宏穿寿衣。谷县百姓有不少已经知晓此事,一早便来到大堂等候吊唁。片刻之后,宋仙与宋楚玉身穿孝服,一脸庄重地迎客上门。
见到此景,不少受过宋宏帮助的百姓皆掩面哭泣起来,纷纷上香诉说感激之情。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一年轻小辈搀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慢步走来。
“方老。”
宋仙认出来人,忙上前见礼。
朱仪清贴着,悄声介绍道:“宋神医的师伯。”
邢慕禾点点头,此人虽已耄耋之年,眼神中仍似有光亮一般,周围人似乎都识得他,纷纷让路施礼。
方老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却还是婉拒众人搀扶,借着拐杖之力缓缓地走到宋宏灵位之下,他这些年眼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一个离他远去,本以为内心已然平静掀不起什么波澜,此刻盯着牌位上的字,倒是叹了口气。
邢慕禾站在人群末尾,望着老者的身影只觉得孤独,寂凉,她看着老者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拿起桌上的香,想借着一旁的烛火点燃,却因年老,手止不住地颤抖。
“长应......”
之前随方老一起的公子听唤忙上前去,接过手中的香火凑近蜡烛,片刻便燃起缕缕轻烟,替方老插入香炉之中,便恭敬地待到一旁等候。
“你去...咳咳......拜拜吧。”
方老略抬手指了指身后蒲团,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那公子听言点了点头,移步蒲团之后郑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声。
宋仙又拉起一旁的宋楚玉介绍起来,方老许是知晓其为宋宏之女,眼神中也露出些疼惜爱怜。
邢慕禾不愿待在这里打扰,便趁人不注意偷偷从门口溜走了。
她坐在石凳上,双手撑着下巴,自离家已有两三个月,当时因骆子寒的救命之恩,这才决定到濮县,几个月仵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