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刑部公文已到。李怀蓄意谋害三名女子,手段阴险,行事恶毒,既威逼县令,又袭击公人,依大盛律法,判处斩首之刑,由冯煜为监斩官,即刻执行。而武豹虽未曾亲手参与,但知情不报,任由罪案发生,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依律判处充兵流放,两日后执行。
邢慕禾不愿见到血腥场面,寻了借口躲在衙门翻着之前的尸单。骆子寒被康县令派去维护刑场秩序,听朱仪清说李怀死的时候百姓接连不断朝他身上扔些烂菜叶和臭鸡蛋,甚是悲惨。就连平日里与他交好的那些富绅也对他恶语相向,完全看不到昔日好友的影子。
也是,树倒猢狲散,更何况这些狐朋狗友之辈呢。
“武豹也即将流放了吧。”朱仪清听言点了点头,然后疑惑问道:“穆仵作,你说他为何突然说出自己曾受宫刑呢?我们并未发现他参与此案的关键证据,他完全可以不承认啊。”
“我也不知。”邢慕禾看着尸单,猜测道:“或许是想寻个解脱吧。”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邢慕禾忽然起身从证物房中拿出一物用锦帕包好,“我想去看看他。”
县衙大牢阴暗恐怖,甚少见到阳光。武豹身穿囚衣,发乱如麻,此刻背对着牢门坐着,仍可见手上、脚上沉重的镣铐。
听到有人靠近,他坐起来缓缓转过身。不知为何,现在的他不似那日衙门般苍白,多了不少生气。
“穆仵作,朱捕快。”武豹面色平缓,嘴角含笑,依稀可见耳后红肿一片,应是充军刺青之过。
“如今,可要换回你本来的名字?”
邢慕禾问出这话是再三思量过的。
一来,如今真相大白,换脸一事也昭然若揭,二人身份也无继续隐瞒的必要。
二来,真正的武豹已经伏诛,若再唤作武豹恐旁生误会。
三来,事到如今,他难道不愿恢复本名继续生活吗。
怎料,武豹听后却摇头婉拒。
“从前的李怀已经死了,自换脸那刻起我便成了武豹。李怀的过去太苦了,我不愿回忆,也不想回顾,从今往后,我只是武豹。”
邢慕禾叹了口气,这是他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可一旁的朱仪清却忽然出声问了一句。
“你恨他吗?”
“恨吗?”武豹转身望了望后墙上处的小窗,走近几步,让那一缕阳光能够照在他身上,邢慕禾本以为武豹不会回答,便准备随朱仪清一同离开,怎料刚准备离去,便听武豹喃喃道:“不恨......”
声音很小,但邢慕禾听得清清楚楚,她悄悄回身,解开怀中锦帕,将其中之物轻轻放置牢门之外,希望这朵红色沁人香能使他余生平安顺遂。
至于之前武豹在府中的那些言语,也不重要了......
自李怀、武豹二人伏法流放之后,本人心惶惶的濮县终恢复如常。濮县事毕,冯煜也该启程回陵川,他今日着一身霜色衣衫,外衣衣摆处有银线所绣羽毛点缀,墨色细丝绣上唐公书法,颇显才子之风。
冯煜拿起桌上白瓷壶为邢慕禾倒了杯清茶,茶水微微发黄,除去茶香,仍有淡淡花香时而扑鼻。
“骆兄的伤可有大碍?”冯煜将茶杯推了过去,状似无意问起。
邢慕禾轻轻吹了吹,饮了一小口才抬头回道:“之前有些红肿,涂抹了几日药已然大好了。”
“人家怎么说也救了你这么多次,你也不多关心关心。”冯煜展开折扇,起身打量着房中陈设,故意打趣道:“不过听闻骆公子武艺高强,怎那日竟如同常人般直接冲了上去,将自己会武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冯大公子,你这是何意?”邢慕禾看出冯煜话中意思,端着茶杯举到他面前也打趣道:“我怎么听闻陵川茶坊半炉香的二小姐近日一掷千金,成箱成箱的好茶接连不断地送进冯府的大门。”
听得这话,冯煜脸色微变,双颊似女子般染上红晕,只得尴尬地借饮茶水缓解。
“这次,多谢你了。”邢慕禾起身为冯煜再倒了一杯,若无冯煜,李怀与武豹换脸一事想寻得证据便是难上加难,这份恩情,她得好好谢过。
冯煜也不推辞,大方接过一饮而尽,“这杯茶我倒是受得起,哈哈哈哈。”
原来上次邢慕禾写信托冯煜打探,不出两日便皆查清楚。冯煜也来到濮县与邢慕禾等人商量抓捕李怀,双方相互配合,这才将凶手抓捕归案。
“你和你的骆公子如何了?可有进展?他可知你女子身份?”
邢慕禾听了这话,不禁沉思起来。虽说她来此地的原因是骆子寒没错,但这几次替死者伸冤之后,她想起凶手伏法时的大快人心,死者家人们获知真相时欣慰的表情,突然懂得了仵作一职真正的意义。陵川虽好,但濮县更需要她,或许骆子寒也需要她。
“他......应该还不知道吧。”邢慕禾其实也不确定,她并没有刻意隐瞒此事,有心人若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