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要到了放榜的日子。
姜家上下心中既焦虑又期待,每个人都总想为自个儿找点事情做做。
全家人只有姜以昇依然人淡如菊,考完休息了一日,便又坚持风雨无阻去书院上课,似乎春闱只是书院里一场普通的随堂小考。
为了平复大家的焦虑,姜大姑娘提议,放榜前一日全家一起和和气气吃顿饭,得到姜绍的准许,姜家上下忙碌起来,扫除的扫除,备菜的备菜。
韵姨娘打开姜以盈的房门,此时她正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小腿,一口口喝着姜以清给她买的糖水儿。
“姨娘。”姜以盈放下碗,乖巧地喊了一声。
只见她小脸白里透红,精神奕奕的,哪里有重病之中的模样。
韵姨娘应了一声,妥帖地关好门,“阿清,她这病还要装到何时啊?”
“是呀阿姐,成日里只能在房里待着看书,好生无聊。”姜以盈苦着一张小脸,下一刻便被姜以清伸手捏了一把。
“快了,盈盈再坚持几日。”姜以清稍稍顿了顿,“若是不装病,我怕他们还会下手。”
韵姨娘也叹声气,让春草再给姜以盈扑点粉,显得虚弱些,一会儿全家齐聚,怎么也得露个脸。
姜以清在旁看着,轻声道:“等那个人回来,姜家定会被搅得天翻地覆,那会儿我更加放心不下盈盈,所以必须趁这个机会,找个由头先将她送出去。”
姜以盈抱住她的腰,整个人软软地依偎在她怀中:“可我不想离开阿姐,也不想离开兄长。”
“只是很短暂的分开一会儿。”姜以盈摸摸她的头发,温声安慰着,“待到阿姐将事情处理完,就会去找你,好么?”
姜以盈语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园柳的声音适时响起:“姑娘,老爷叫大家都过去了。”
姜以清左右看了看妹妹被粉扑得苍白的脸,见她还装作咳嗽两声,不禁笑了笑,想起了也是成日里在外头装病的宁珏。
自那日后,她最近都没有再去善堂,本是觉着早就知道宁珏的身份,即使揭穿了也不会尴尬,可她自己心里头总是在回避着什么。
人活两世,都是如履薄冰,在生存线上挣扎着,哪还顾得上什么情窦开不开。
几人来到膳厅,难得见到姜家夫妇笑脸相对,看来在培养儿子这一阵线上,二人还是较为同步的。
姜以清扶着姜以盈在边儿上坐下,姜以盈适时地咳嗽两声,令姜夫人不自在地扯了扯手帕,她对着厅外遥遥张望,“哎呀,这昇儿今日怎么还未到家。”
姜绍笑道:“他读书辛苦,忘记时辰也是偶有发生的嘛。”
韵姨娘立在一旁,温婉一笑,“说不定是路上遇到什么新鲜玩意儿,给夫人买东西耽搁了,毕竟昇儿左右最惦记的就是夫人您呢。”
这一番吹捧让姜夫人心中甚是熨帖,这几年来韵姨娘也不曾与她抢儿子,看来也是想生一个亲的,可惜这肚子也不争气。
姜夫人缓缓押下一口茶,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姜绍让厨房先将前菜都上了,一家子围着桌子等姜以昇,正貌合神离说着闲话,门外忽地闯进来一个小厮,神色茫然带着几分慌张。
“老爷,夫人,门外来了个人说是咱家少爷……”
姜绍一时语塞,姜夫人端茶的手一顿,忙道:“少爷回来了便让他过来啊,有什么可通报的。”
小厮挠挠头,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不是咱家少爷,那人说、说他是几年前走丢了的姜家少爷!”
厅中死寂。
“哐——”一声脆响,姜夫人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茶沫飞溅而起,沾上了姜以清的裙摆,洁净的月白色袄裙顿时如几点墨色入水,晕开一片脏污。
姜以清垂首看了一眼,无声无息地笑了。
大幕拉起,主角登场了。
……
姜以清跟着众人涌入前厅,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衣着破旧,皮肤黝黑的男孩。
唯一心中还带了几分期许的姜夫人,在见到他的瞬间,脚步迟疑了下,除了姜以清,其余人心中都升起几分疑惑。
这……真的是姜以生吗?
这些年姜以清也只是偶尔通过舒姨那边,得知了一些姜以生的处境。
他被拐子快速脱手,卖进了南边与南苑接壤的一座山里,山村小而隐蔽,一户生不出儿子的农户掏干了家底买下了他。
村穷且刁,有周围山民们的帮忙,小小年纪的姜以生试着逃过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去岁末,接连不断地有西南两国的难民翻山越岭涌入东杨,有些做了恶徒的,为了裹腹偷抢盗掠,打散了山村的壁垒,姜以生趁乱出逃,被宁珏派人一路悄悄跟着,保证他能活着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