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子凝了凝,回头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却没有动,指尖轻轻地扣着窗棂,一下一下,好似敲在青年心上。
青年身上一紧,连忙跪在地上:“奴才已用开水将碗碟和筷子洗过好几遍,主上请放心!”
白发男子微微一笑,走到桌畔坐下。青年连忙站起来,先用备好的银针把饭菜试了试,又拿起备用的碗筷,将笋丝和白粥都尝了尝。
见他没有异样,白发男子瞥了眼白粥和笋丝,眸光淡淡,没有动。
青年周身一紧,赶紧地上筷子,讨好道:“主上,这荒村野店,着实找不到更好的吃食了,这青笋味道不错,不如...您尝尝?”
“嗯。”白发男子这才拿起筷子夹了点笋丝,入口清脆鲜美,极为爽口。
只见他眸光微颤,又接连尝了两口,顿时放下筷子,眼底隐隐发亮:“这是谁做的?”
青年摸不准他的脾性,忐忑万分:“奴才方才去厨房,并无旁人,想来应该是厨娘做的。”
白发男子双眸一狭,紧了紧指尖的扳指:“查!”
“是!”青年连忙退下,只消片刻便回来了。
“回主子,掌柜说,确实是店里的厨娘做的,但那厨娘年过四旬,想来不是主上要找的人...”他抿了抿唇,将身子垂的更低了。方才他找掌柜询问,对方见他态度和善,觉得饭菜应该合了他们的胃口,便瞒下来,好讨点好处。
“罢了...”
白发男子眼皮微垂,摆摆手,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青年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见他默然不语,悄然退了几步,飞快地溜到外面,捂着胸口,连连喘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屋里的人,眼里满是惶恐与复杂。
.
是夜,月黑风高,整个客栈笼罩在阴暗的光线里,窗外风声阵阵,将窗户吹得哐哐作响,空气越发沉闷。
谢云知和衣躺在榻上,热的香汗涔涔,出门在外,又是这种人烟稀少,容易招恶人的地方,还是警醒些好。
翻来覆去,扇了好一阵扇子,她才恍恍惚惚睡去,迷蒙间,鼻中飘来一股浓烈的烟味。她咳了咳,瞬间呛醒了。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见屋里烟雾缭绕,火光熊熊,心都提到嗓子眼,连鞋都顾不得穿,立即便往外跑,刚打开门,脑中一阵眩晕,便摔倒在地上,浑身跟棉花似的,使不出半点气力。
走廊上也都浓烟滚滚,火龙肆虐。
恍惚中,她看到那两位嬷嬷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连忙呼喊:“孙妈妈,救命!”
两位嬷嬷一愣,正准备往她这边跑,一根烧透的房梁从上面掉了下来,挡在二人面前。她们对视了一眼,都很为难:“二姑娘,你看啊,不是我们不救你,我们也自身难保...”说完,又有一根烧得正旺的梁木掉了下来。
两人吓得脸色发白,屁滚尿流地跑了。
望着被火舌淹没的背影,谢云知如同掉入了冰窟窿,浑身冰凉,无力地趴在地上。
阿娘,大哥,对不起,说好了要回去看你们的...
她扯了扯唇,眼角泛起氤氲的泪水。泪眼朦胧的间,眼前出现一对金丝云纹白靴。
她眸光乍亮,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衣袍。
“咳,救命!”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庞,眼眸沉静,薄唇暗红,跃跃火光中,白衣似雪,银发凝霜,如同火海里灼然盛放的雪莲。
然而面对她的求救,男子却退了一步,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谢云知心口一凉,连忙往前爬了爬,再度拽住他的衣袍,眼底泛起晶莹的泪光。
“哥哥,救我...”
迎着她哀求的目光,白发男子眸光微恍,脑海里响起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哥哥,救我...”
那个声音稚嫩娇柔,与眼前女子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片刻后,他淡淡扬唇,目光归于平淡。
“我们走。”他朝身后的随从说了一句,转身便走,决然的好似不曾看到过她。
见此情形,谢云知的心好似跌入了谷底,凉到极点。
不行,她不能放弃!
她眸光陡锐,咬牙爬上去,拼尽全力抱住他的腿。
“哥哥,求你了,不管什么,我都答应!”
白发男子眉头一蹙,低头望向她,熊熊火光中,女子秀美的脸上浸着薄汗,双颊绯红,眸中泛着潋滟的水光,娇弱中透着几分坚毅。
望着这张面容,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脸庞。
这性子还真有几分像呢...
他微微扬唇,眼底掠过一丝烟云,弯腰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从火海里穿了过去,身形矫健,如同一只雄鹰。
谢云知趴在他宽厚胸膛上,鼻尖传来一股浅淡的冷梅香,似冰雪扑面,清幽微凉,耳畔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