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镇并不大,依山田而建,房屋错落,高高低低。两百多年前,这里的每一间房里都住满了人,两百多年后,这里几近荒凉,一路走来,只看到一些闲谈的老人,至于年轻人,外出务工,能搬走地早就搬走了。
夏小五安静地走着,四处张望着,道路不是崎岖,坑坑洼洼的,就是被杂草压盖,两侧房屋已是破旧不堪,被蛛网覆盖,看着看着,她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熟悉感,只有陌生。
恰在这时,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往日记忆随风起,道路被填平,杂草消失,房屋重新变得完好无损,那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她曾经的确在这里生活过。
宗信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着他找到的真相,夏小五跟在身后,她没有说话,没有询问,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直到宗信停下来,夏小五抬起头,看着眼前残破的遗址时,她本能地感觉到——
这是她家。
两百年前,甚至是现在,心心念念的家。
恍然间,夏小五这才发觉,她早已热泪盈眶。
*
一年约定期的最后一天,她的父亲甚至还打扮了一番,他梳好头发,整理好衣服,然后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这一年里,在他的辛苦努力之下,粮食丰收了,他终于找到了工作,存了很多钱,他文采斐然,大家都喜欢来找他写信,他们家终于迎来了转机。
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都想快些去把女儿接回来,然后告诉她:家里的米缸终于满了,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两素一荤一汤了;你娘亲的病也有了转机,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又可以给你扎麻花辫了;家里也有了很多钱,你以后又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玩耍了。
他盼着盼着,盼到了最后一天。
可是,命运给了他当头一棒。
“你说什么?小五死了?怎么可能?我女儿怎么会死呢?!”他宛若疯癫一般抓着谢老爷的衣领,吼道,“小五在哪儿?小五在哪儿!”
谢老爷似惊慌一般大喊一声抓此刻,府中下人立刻拉着棍子出现,将他打倒在地。
棍子狠狠地打在他身上,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挣扎着想要起来,他不相信这都是真的,他是来接他女儿回家的,他的女儿也一定还在等着他来接她。
她还活着。
她一定还好好活着!
这时,贾老爷带着嘲讽的笑声出现在他面前。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遭到了重击一般,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空白,唯有眼睛在机械的工作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随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股强烈的悔恨和愤怒涌上了心头。
这一切都是贾老爷设的局,而他竟然将他的女儿亲手推进的火坑!
他后悔不已,又憎恨自己眼瞎心盲,没有识破诡计。
他恨自己,也恨面前的这两人,愤怒的火焰在心中越烧越烈,最后竟化为一股强烈的力量,驱使着他破开重重困难,向着那两人跑去。
他要杀了他们!
他要他们为他的女儿陪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层层棍棒打下,他终究只是肉体凡胎。
贾老爷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命令下人们用力打着。
那一声声闷响延绵不绝,竟带来了乌云,层层压在秋水镇之上,又引来了雷霆,雷声轰鸣,电光刺眼,暴雨倾泻,将一地的鲜血晕开,铺满了整座谢府。
为了脱罪,贾老爷又想着去买通她的娘亲。
她娘虽是个病弱女子,但却不是个软骨头,她誓死不从,发誓穷尽生命也要为丈夫和女儿报仇。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人罪恶的一面。
众人皆知是药三分毒,所以她被毒死,是情有可原的。贾老爷和谢老爷笑着为这件事定下了“合理”的结论。
一个被乱棍打死,一个厉毒攻心,一个成了水鬼。
至此,一个幸福的家庭,在漆黑的雨夜中分崩离析,永不复存。
*
夏小五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这两百年的时光里,她虽然未曾说过,但她始终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没有来接她?为什么没有来带她回家?
她越想越陷入其中,悲惨的命运让她的思维发生了改变,她像是钻进了死胡同里似的,变得有些偏执,她觉得她就应该是倒霉的,就像她变成水鬼一样,她的爹娘也一定是放弃她了。
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最后化为了心结,藏在了心底。
直到今天,这道心结终于得见天日,也终于被解开了。
原来,她父亲有去接过她,但被奸人所害,她的母亲也未曾抛弃过她,但被暴徒残杀。
原来,他们只是谁也没有等到谁罢了。
积压了两百多年的眼泪终于决堤,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