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于深夜结束了,宗信站在门口,将来访的宾客一一送走。宗宅渐渐冷清了下来,只留下一地残迹。
宗信几乎一天一夜都未曾休息,但看着却没有半点疲倦,屋檐上灯笼发出游白的灯,衬着他的双目,依旧眸色清朗,那一袭白衫更是整齐得近乎没有一丝褶皱,偶有夜风吹过衣角,似有一种缥缈绝尘之感。
夏小五赞叹不已,她什么也没做,光是在椅子上懒散地躺了会儿,今天刚幻化的新裙子就皱了。
不过那一定是水草的质量太差了,并不是她的错。
劳管家从屋内走了出来,劝道:“少爷,你去休息一下吧,这些由我来收拾就好了。”
宗信摇了摇头,拒绝了:“我和你一起吧,早点收拾好,早点休息。”
劳管家却坚持道:“少爷心疼我,是我的福气,但这收拾家务本就是我们下人该做的,少爷若是帮我把它做了,老奴也不得不怀疑自己老了,帮不上少爷了。”
宗信闻言,便只能道:“好吧,我先去休息了,你自己也早点休息吧,若是累了,可明日雇人来帮你。”
劳管家微微弯腰:“是。”
宗信回到房间,洗漱完之后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身子越疲惫,可精神却越亢奋。
无奈,他只能坐起身,穿好衣服,坐到桌旁,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又取起一本书,轻轻放在桌上,准备复习功课。
恰在这时,门响了,他起身打开一看,是夏小五。
宗信问道:“小五姑娘可有事?”
夏小五一脸神秘道:“带你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什么地方?”
“溪川河。”
溪川河是溪川城的护城河,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不知走过了多少春秋,据说,就连溪川城都是因它而建。
夜晚的溪川河看起来比白天更加幽深,纵使此刻月色正皎洁,河上还有萤火虫飞舞,但依旧照不亮溪川河河水,反倒显得它深黑又厚重。
常人不可知,午夜之后,溪川河便会成为此地通往忘川河的亡灵之道,地府无常会压着死去的人经过这里。
这地方常人无法靠近,不过夏小五身为水鬼,她自然有办法带着宗信进来,只是她无法预测无常什么时候会带着赵曼曼经过这里,所以只能带宗信来碰碰运气。
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
宗信疑惑道:“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夏小五从怀中取出一盏河灯,又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将纸笔交给宗信后说道:“将你想说的话写在这上面,我会让这盏河灯将它们交给赵曼曼。”
宗信接过纸笔:“可现在并非中元节。”
夏小五:“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你想说的话也能到。”
宗信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不再多问。他拿起笔,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直接写下:赵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这下轮到夏小五疑惑了:“就这?”
亏她还准备了那么大一张纸!
宗信轻笑道:“这就足够了。”
见夏小五依旧不相信的样子,他又解释道:“自我爹娘去世后,赵姨和劳叔便像是我爹娘一般抚养我长大,为人母亲,最在意的,也最担心的,其实是自己的子女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夏小五沉默片刻,语气冷淡了些许:“反正你写好就行。”
她接过信纸,将它叠成一小片,放到河灯上。正当她准备点燃河灯时,宗信突然说道:“等一下。”
夏小五动作一顿:“怎么了?”
宗信从怀中取出几张冥票,想了想,又取出几张银票,一起交给夏小五:“也不知道哪个通用,就一起给了好了,这样的话,赵姨到了黄泉路上,若是饿了渴了,也可以买些东西果腹。”
夏小五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鬼怎么可能会饿呢?
不过她也没有扫兴,只是接过并叠好,随着信一起放在河灯上。她点燃河灯,轻轻地将河灯放在河水上,又暗自施法,拨动着水面,让它游得更快些。
溪川河奔流不止,但河灯却没有往下游游去,反倒稀奇的往河的另一方飘去。
宗信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小五笑道:“所以说,只要心意到了,河灯也能到。”
河灯灯火在深夜显得有些微弱,似随时都会被这溪川河吞没一般,但它就如水草一般顽强,纵使水流湍急,它也没有被打翻。
当它摇摇晃晃地漂到彼岸时,灯火突然变得极其的明亮,似一簇炙热的火焰,照亮了幽黑的溪川河水。之后,火焰将整个河灯点燃,片刻之后,河灯已无踪影。
见状,夏小五才安心地站起身:“好了,走吧,回家睡觉。”
宗信问道:“赵姨有收到吗?”
夏小五回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