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那种什么都有的家室,或许是有的太多了。嗯,那就姓谢吧。
他父亲是桃李天下权倾朝野的老臣了。
桃李天下,权倾朝野,这俩件事放在一起就好似烈火烹油一样。
又是清流文臣寒门出身,家里并无爵位
他是他家里的独子他母亲早早去了,父亲也没有再续弦。
府第不大,当各地的桃李过来看望,或者是名流大儒国之栋梁们来走动的时候,人声不大却聚在一起,仿佛是夜晚悬崖旁涨潮的声音一样连绵不绝。
多少人挤破了头只想位列其中,多少谈笑间生杀予夺钱粮兵马。
这扇门就像是这个朝廷的延伸一样,就好像从来不会冷落下去。
但是也不全是这样。
有的时候这院子里静的要命。
上朝的时候,打仗的时候,死人的时候。
这些父亲不在的时候,院子就有些空空荡荡了。
京里有一两次动荡,在巷子里就能听到主路那边的喊杀声,火光能把天都染成不详的橘红色,第二天的磅礴大雨都冲刷不掉砖石上的血。
父亲第三天才回来,听前面的人说,大人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只回来收拾了一下,换了套官服就又走了。
他呢?
他那时还在藏书阁楼上住着,冲天的火光能把他的窗纸染亮。
他从记事起就在这里住了,只有一位哑了嗓子的老嬷嬷,还有一位只知道埋头理书做注的老书虫。
或许清流权臣的家里都应该有这么一个藏书阁来撑场面,又或者推不掉的礼物里书占了太多,没有地方放,索性就在后院起了一个规模相当可观的藏书阁。
少爷就住在这上头。
秋冬干燥的时候要防火,春夏潮湿的时候要防霉,又高又深的书架子要防蛀,那个老书虫一年四季都没有消停过,伏在案上的时候,竹竿一样细的手擎着粗不了多少的笔,沾了红朱砂在书上细细地写着蝇头小字。
头因为常年伏案略微佝偻,那认真的样子好像就在把心头血写在上面养着这些不见天日的旧书一样。
他十一岁之前就是在这里度过了所有时间。
起床,自己穿好衣服鞋袜,吃完嬷嬷端来的早饭,就下楼找个地方继续看书,看完的随手一丢,或者看累了再拿本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故意的,或者知道府上收礼只对书照单全收,想送点别出心裁的读物博得老大人青眼,书架里不全是那些艰深难懂的老孤本,也是有志怪故事山川游记的,甚至还有一两个时下流行的话本子,才子佳人怪力乱神,也是妙趣横生。
他在书里到,小孩子到了时候是要去上学的,但是他等了很久,镜子一样平静的生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所以他先去问了老书虫。
老书虫说的话不多,但是一提这个就开始滔滔不绝,多半都在损那些书塾先生的牙眼,什么误人子弟,什么断人手脚,什么好儿郎应该知行路之苦方知事必躬亲云云,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嘟囔,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又去问了嬷嬷,因为从小就和嬷嬷朝夕相处,他已经能根据嬷嬷的口型加上手势分辨出嬷嬷的意思。
“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私塾了,少爷。”
怎么会呢?
这里没有摇头晃脑的先生,楼下那位的细脖子断然是承受不住脑袋这样大的运动。
也没有朗朗书声,也没有窗边垂柳,没有同窗,没有萤囊映雪,没有头悬梁锥刺股,没有诵读也没有文章,尤其是,没有科考。
他那时候好像懂了一些什么,却还是模模糊糊的。所以父亲说他不用科考的时候,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他这一问终于提醒了老文官后院书楼上还住着一个儿子,儿子还到了不能再轻易忽视的年纪,他出门时迈过门槛早已不用特地撩袍子跨过,平静地看着父亲时,那眼神的模样熟悉非常,等到当晚故人入梦的时候,终于还是让他心软了。
但是在少爷自己看来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无非就是书楼里突然来了个“侍卫”。
按他的说法就是,最近京里来了个手法通天的大盗,专门盯着大官家的好东西偷。这些自诩廉洁大官嘛,丢了太贵重的东西也不敢声张,只能在私下里愤恨几句,于是他爹担心自己家的藏书阁遭灾,于是派了这个侍卫过来护卫藏书阁。
侍卫该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侍卫当成这样让他这个少爷还是有些许茫然的。
他每日日上三竿才到,刚日落就走,穿着飘飘然一身白衣,一把花里胡哨的长剑戴在腰间。
最喜欢的是在藏书阁门前一边端着酒壶,一边舞剑,舞到兴致来了朝着嘴里倒两口,一半都撒在地上。
飘逸的鬓发下头本该是一张话本子配图里画的一双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