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冬天走的吗?”
唐簌隐晦地问他去世的时间节点,因为他一身毛衣,上面还挂有冰碴,春夏秋都不太可能。
“应该在冬天死的。”
沐然仍低头,带着内向小男孩被家长随意放在理发店里的局促,他渐渐补充道:“抱歉,我忘记了。”
她已经对他的礼貌用语免疫了,若有所思地摸下巴:“沿源不下雪啊,你不是沿源的话,为什么被困在沿源……难道因为我在沿源。”
沿源位于我国西南地区,气候温和宜人,冬季落雪属于百年难遇。但最近几年,偶尔飘雪花,落在衣上那放大镜才看的见,但掏出放大镜后,雪花早已消失,润湿衣服。
可沐然身上的冰碴,绝不是头皮屑式的,而是珍珠般大小,怎么也得是北方的吧。
“阿飘,你是哪儿的人?”
“对不起,我忘了。”
“看着我,快速告诉我,不要犹豫。”
沐然这才盯她眼睛,专心致志,期盼她接下来的话。
“冬至吃什么?”
“饺子。”
“米饭还是馒头?”
“馒头。”
“好。”唐簌如同拍卖师,一锤定音:“你是北方人。”
沐然呆愣地收回视线:“我不太清楚。”
——
唐簌感觉走路时后面跟了个气球,阿飘就离她五米地飘过来。她昨日摔得头疼,便狠心网约车。
这下阿飘在车窗外,与车飞驰。
结果好死不死,这司机居然绕路,她操着一口普通话,估计以为是外地人。
“叔,你干嘛走这条道,明明从左转要近些。”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把dj音乐关了,嚷嚷道:“你说啥?”
“叔你绕远了,多费油钱啊。”唐簌掐手心。
“我开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怎么开?左转要堵车。姑娘家的啊就是大惊小怪。我教你,这路段情况得靠摸索积累,你平时看路不能只靠想……”
司机不耐烦后,突然记起了男人三十岁后自带的教资,接着指点江山。
唐簌心里竖个中指,明明这儿更堵车,色盲吗你,看不见地图上红了一片。
她不害怕争辩,但因为经常看社会新闻,就怕对面是个疯子。
不要招惹一个疯子,她说的。
所以她忍气吞声,打算下了车再投诉。
随后鼓气地看向窗外的阿飘,真的随风飘。说好保持距离,但是她突然心软了。
唐簌轻咳一声,望着车窗外说道:“你先回来吧,飘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又不让你掏钱。”
沐然轻轻摇头,像寝室里有人挨个发糖时,他拘谨的等待,分明眼里全是期盼。
唐簌没注意到司机此时的脸,比画家的调色盘还精彩。
“你难道怕我?”
唐簌心情不悦,她本来就跟个小鞭炮似的,一点就着。
司机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而沐然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唐簌对着他大喊——
“你会不会做鬼啊!我有这么可怕吗!你快点进来啊!”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害怕。”沐然丝毫不生气,反而有些内疚,下一秒穿过车门做到她身边。
唐簌发疯后面对这么个情绪稳定的鬼,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说:“你来了就——”
最后一个“好”字被司机的急刹车扼杀。
侧坐的唐簌因惯性差点撞倒司机的椅背,多亏了安全带。
她疑惑地看向前方,发现后视镜里的司机也在瞄她,非匀速左右扫视后座,在确认后座只有她一人后,司机瞳孔地震,直到后面车辆穿来喇叭。
司机估计也在想,不要招惹一个疯子。
见状,唐簌嘴唇轻轻勾起,颇为得意,春风得意。
她继续添一把火:“阿飘,你今天都带谁走了?我这有个人选。”
沐然罕见地笑出声,笑声成了寒气,从唐簌的耳蜗钻进心里,夏日里的清凉。
也钻进了司机的心里,直冒冷汗。
选了条最远的路,竟然如此折磨。
堵车时,最急的成了司机。他连dj音乐都不敢放了。三十岁后自动获取的博士学位也消失了。
最后下车时,因为自动付费,司机手抖抖索索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甚至比打车费多。
唐簌笑着接过:“谢谢您奥,有空还打你的车。”
“……”
——
“我仿佛找到了新的发家致富方法。”唐簌把钱晃了晃。
沐然认真思考起来,有些为难:“这样不好吧……有损阴德。”
“活着的时候这么快乐,死了遭点罪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