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无数浮灯摇曳,浩浩荡荡如流萤舞空,直映得星光黯淡。
少年踏风逐月,少女云中歌舞。
悬崖之下是火树银花,万家灯火。
这场面任谁第一次见都会觉得震撼,尤其是在此等旷阔的冰雪世界中,蓦地出现了凌霄天宫般的繁华。
李莲花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双手拢在狐皮暖袖里,仰头去看一盏灯缓缓飘摇。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尊贵。
叶灼心里一动,凑过去道:“不走近点?这里看不清方小宝的,你不怕他掉下去?”
李莲花目光往下一瞥。
此处悬崖地势险峻,笔直划落,甚至往里倾斜。
如叶姑娘所说,刀削斧劈般的崖体上寸草不生,全是积年冰雪,想要借力几乎是不可能。
他心里担忧,嘴上却还是装作满不在乎:“这孩子总归要长大的嘛,他自己要出风头,自然要自己收场。”
“他一会儿肯定收不了场。”叶灼笑道:“我刚刚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我那小侄子口中的月亮不是天上那个,是对面峰顶的悬空寺内供的琉璃玉盘,质地青白泛荧光,看起来像月亮。”
老狐狸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神秘而狡猾的微笑,“那正好看方大少爷的笑话了。”
但他们没有看上方多病的笑话。
不多时的功夫,方小宝就跟一条大型犬似的向他们冲了过来,嘴里高声喊着:“李莲花!李莲花!”
“这儿呢。”李莲花招招手,“方小宝,多大人了,咋咋呼呼的。”
“不是,李莲花,这个太好玩了!”方小宝整个人兴奋地像打了鸡血。
“哦,这是谁他白日里刚说‘恨不得立即就走’的啊?”
方小宝没理会他,顾自说着:“你知道吗,他们有那个,那个,像鸟的翅膀一样的东西,可以从风中借力!”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好一会,发现完全说不清那是什么,只好含含混混道:“总之感觉跟轻功完全不一样!”
“哦。”叶灼帮忙解释,“他说的可能是天工苑造出的什么新玩意,拿你们做实验呢。”
“云城的天工苑跟天机堂有几分相似,主攻机关术,只不过研究方向更偏重日常生产而非杀人之术。”
这机关木鸢原先是在山头间运送小型货物和信件的运输工具,不知道哪个鬼才把它跟武学与轻功结合起来,改成了木架、绸面、羽翼的辅助飞行器具,只是技术不成熟,若让不会武功的人去实验就是谋杀了。
正巧有这些不惜命的自负少年送上门来。
“明儿我带你们去天工苑逛一圈,那里每年都能出不少新奇玩意。什么自行代耕播种的牛车啊,用虹吸原理取水转磨的机器啊……”叶灼看向李莲花,“你肯定感兴趣。”
李莲花笑着应了。
他如今倒是真的对这些感兴趣。
他少年时喜欢研究自制兵刃、机关暗器、奇门遁甲,为的是在人前炫耀博学,反倒是这些年,途径真正的人间,才发觉饭疏食饮水才是民生根本。
杀一个人那么容易,养育一个人却很难。
在小叶公子的年纪,笃信自己必会是天下第一,敢要天上独一无二的明月。
在方小宝的年纪,一颗为武林公义的赤子之心,一人一剑,平天下不平之事的凌云志气。
如今他已经丢了剑,换了药箱、针线和食谱,想知道如何能让地里的萝卜长得更快些,收成更好些,如何少些病痛,缓些生离死别。
不过方小宝远未到能理解这些的时候,他抓着李莲花的肩膀拼命摇,“李莲花,你现在、立刻,教我婆娑步。”
李莲花失笑,“不是,你要去摘月也该学游龙踏雪,婆娑步有什么用啊?”
“现在他们已经放弃去隔壁山头摘月了,改成了比轻功身法。”方多病一指山崖,“那灯与灯之间相隔不远也不近,寻常轻功虽然也能应付,但完全无法有什么美感。”
婆娑步最善小范围内的辗转腾挪,姿态飘逸,定能拔得头筹。
李莲花伸头一看,崖下壁立千仞,隐约可见夜雾翻涌,当即道:“不妥不妥,这婆娑步若是初学,太过危险。”
“听你师父的吧,别掺和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叶灼也附和。
“你们俩是怎么有立场说这句话的?啊?”
叶姑娘的轻功直接就叫‘灯上舞’,听名字就知道怎么来的,李相夷更是出了名的花里胡哨——这两个人联合起来让他沉稳雅正,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方小宝,我们去下面逛逛了。”李莲花摆摆手道,“这年纪大了,还是参加点舒缓的活动。”
方小宝很扫兴,但他也不能打扰别人谈恋爱不是,自我调节了两秒,重新开朗起来:“那我再去玩两次,别说,这背上有翅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