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未明,扑面而来的晨雾裹着微微凉意。
比起昨日,那小亭周围新垂下了遮挡视线的柔软纱绸,风吹帘动,显得内部更加影影绰绰、扑朔迷离。
半遮半掩下,青筱的心绪也随着雾气浮浮沉沉,又似泽润着灵气随之涌动。
褚渊会在那里吗?她会接受自己跟随他身边修炼的要求吗?
亭中却只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映在帘幕上的,到底是人影还是案架等摆饰。
青筱莫名有些近乡情怯的心情。
褚渊识得她。褚渊不识得她。
每向那亭中走上一步,青筱都在心中游转着自己的怀疑。
本来经过昨日和褚渊的单独相处,她已经近乎确认,在对秘密的追寻外,褚渊或许对前尘的“青筱”确还有几分惦念,可定未认出她。
不然她也不会放心留在此处。
但是和阿韵聊过后,她又有些犹豫了。
好像对现在的褚渊知道的越多吗,她反而越拿不准他。
她已经从阿韵那里知道褚渊如何身为魔却一直为善的,也知道即使是从阿韵眼中,褚渊待青筱也确实有所不同。
她能把这份旁人都能看出的“不同”,当作幸运,而非因果吗?
进帘前最后一步落定,青筱数到的,是他不识得她。
也许是心里安慰,但青筱确实放心了些,她猛然想起褚渊不识得她却如此表现的另一种可能性。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旷渺之力呢?
她忘了曾在哪里听说过,若是同源神力的两人,会给对方带来难以抵抗的吸引。
褚渊不曾知道旷渺之力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她一直使用的便是和他现今同源的旷渺神力。
在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因这神力而被青筱吸引,或许这就是褚渊现在对她另眼相看的理由呢?
青筱站在廊道上,抬手一寸寸撩起那遮挡视野的半透明织绸,越靠近,她反而却越看不清褚渊是否真的身处其中。
她做好了准备,在面颊下和耳边珠饰闪烁处,刻意盈着自身的点点灵力。
她想确认,他等下看向她的惊艳眼神中,是否会有那种源于同源神力的痴迷?
直至那帘幕被完全打开,悬念揭晓——
内里无人。
褚渊竟不在。
带着少许失望,青筱眨眼收回虚盈在外的灵力,打量着这不算太大,却应有尽有的宽亭。
亭中的格局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一眼望透的矮桌上仍是半堆放、半摊着几幅水墨画。坐在这桌后,便能边作画,边观赏这溢着朦胧水雾的藕花水榭,褚渊昨日便是坐在那里。
若往后一倚,便是垫着软垫的凭栏,在此歇憩,定是十分惬意。
只是现在隔着层纱帘,那凭栏背后的那片藕塘上的雾气愈显浓重。
青筱没发现这原该是藕塘的一片的如今的模糊,她全然被桌上的画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和昨日她看不太懂的山水画不同,矮桌正中被铺陈开来的画幅上,立着一位素笔勾勒的女子。
没有繁复的头饰或华丽的装扮,但是身形或五官中都透着绝对的端庄贵气。唯有眉眼处藏着几分生动的狡黠,似是在挑衅眼前人。
画中的,是曾任仙盟少尊夫人的青筱她自己。
青筱坐到褚渊昨日坐着的位置,在桌上摸索了两下,果然在这幅小画下发现了垫着的一张相似背景的相配画作。
仙盟少尊褚渊立于这另一张画上,穿着与身份不符却和她相配的简单长衫,也是眉宇间贵气逼人,气质却朗正清爽的模样。
只是褚渊神色中还明显洋溢着一种,对面前之人的爱意和宠溺。
这是他俩私藏的婚书上的配画,是在一同在凡间游历时临时起意找人画的。
一式两幅,配为一对。
青筱盯着这两幅画,唇边还是不自觉地噙上了笑意。
就算现今过尽千帆后,青筱知道他俩早已不再相爱了,她也难以不爱当时曾沐浴在爱中的自己。
还有自己眼中,曾那么爱着她的褚渊。
若是她现在悄悄地把这两幅画从褚渊这里拿走,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褚渊肯定会因此立刻明白:她就是青筱。
毕竟,她若不是青筱,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两幅画呢?
可她确实挺喜欢当时那个无所畏惧地去爱人的自己的,偷走这画这件事对她来说,莫名值得一试。
青筱正绕着矮桌为此做着激烈的思想挣扎,全然没注意身后在雾气蒸腾掩映下,向她悄然袭来的灵力。
并非她不够敏锐,而是这股子靠近的灵息太像是此处本身滋润修为的存在,自然地像是空气般,长久地在其中流动。
在那灵力化作的双手接触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