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褚渊见爱人决绝自戕于阵前,那是悲痛欲绝,目眦欲裂,二话不说竟提剑斩向那布阵的众多仙师尊者。”
“几道剑气过后,不仅修仙界全力滋养的仙脉灵源被毁于一旦,在场的众多仙盟圣师竟也经脉迸裂真气逆行,身负重伤,陆续在此后一半年间尽数凋落。”
“而那损毁仙脉颠覆仙盟的魔头褚渊本尊,当下已是双目赤红,黑气缠身!可隐隐间却见面上两行清泪,竟是为那妖女而流!”
“也不知为何,褚渊离去前更是放下恶言,誓要屠灭四大长老势力,为其妻青筱复仇。”
“众修仙者多年仰仗的仙脉被毁,均如同被斩戮双臂,乃是道行大损,数千人众面对此等魔头竟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走那妖女的原身骨殖。”
\"唉!唉!唉!可叹褚渊原乃仙盟少尊道骨天成,四长老待其如亲子爱侄,他却因祸水红颜铸下如此大错。\"
“这便是三十年前的——破仙盟妖女以命设局,失所爱褚渊屠仙入魔!”
*
西境边城,某二层小茶楼上。
惊堂木的一声响兀自在青筱耳边滑过,她浑身过了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仍显朦胧的双眼。
说书先生方才的絮语和她自刎前见证的回忆,真真假假地在她小憩的梦里重叠。
其中反复出现的仙盟之事,还有褚渊这个名字,对她而言,遥远得竟像是上辈子。
也确实是上辈子了,青筱倚着二楼的雕花廊柱,嘬饮了一小口手中的花茶,让茶香驱走前尘的浓倦。
她的灵识逐渐清明:作为青筱,她已然算是死过一次。她死遁后的种种,只能从这流传的故事里补全。
只是,“破仙盟妖女以命设局,失所爱褚渊屠仙入魔。”青筱默念着说书人最后的这句结语,眼神也微微黯下。
刚才那话本中描绘的关于她自戕后褚渊的种种情状,她可是一点也不相信。
悲痛欲绝?两行清泪?为爱入魔?怕都是谣传罢!
她死了,褚渊又怎会伤心?
她回想起褚渊当初犹豫的眼神和怯懦的背影,一个不会选择她的人,凭什么为她的死伤心?
褚渊怎可能如故事中爱她如此?
还有斩仙脉,破仙盟之事,明明是她一手筹谋的仙盟倾覆,怎么功劳竟都一股脑算到了褚渊头上?
谁稀得那祸水红颜的妖女名号?她才该是故事中的灭世魔头!
忽略心中泛起的某些复杂的情绪,青筱更加愤恨:我只是死了!你们倒好,竟敢瞎胡编排一个死人!
手中本能地捻指成诀,带着怒气,她当即就想砸了这在光天化日之下散播谣言的小破茶楼。
小二本就因青筱难掩的出彩相貌而对她关照有加,见她抬手,却以为是要续茶水,殷勤地凑上来将她面前的杯盏满上。
青筱一怔,垂眸看向杯中随水流起伏舒展的顶白花瓣,正如同那乱世中被裹挟着煎熬的众人。
她一时再生气,终念及这不过是一群卖力营生的普通人,便生生把自己那大梦了快三十年的起床气给压下了。
她重新化形虽还不满半日,但毕竟曾活过小半辈子,也算识得人间苦,对无法修习仙术被迫随波逐流的凡人们总多上几分怜悯。
这荣耀是褚渊夺走的,她就算要当横行霸道的魔头,也该是找褚渊算账。
她不该随意波及旁人。
青筱正纾解自己情绪间,茶馆大堂里却先起了波澜,似是有两拨人要打起来了。
看虚空中的爆发的灵息运转,竟是两方修士!
青筱探头往下看,其中显眼的一方均身着湖蓝纹碧的道袍,持着名门正派的样子。
同样是刚听完这卷书,领头的男子正强调般发出感叹:“褚渊真是个作恶多端的大魔头!竟敢犯下倾覆仙盟、屠戮尊师的此等大逆不道之罪!可恨!”
“没错,他还扬言要追杀四大长老遗部,这些年来四大长老门下心腹接连意外陨灭,定也是出自他手!”蓝袍中有人附和。
青筱听着他们提及的这三十年间无故陨落的江湖闻名的修士姓名,暗暗记下了其中确实和仙盟、和四大长老紧密相关的几个。
另一头是三三两两穿插坐着的散修,衣着各不相同,不似同宗或同门,只是同行偶聚。
“哼!纯属污蔑!”散修中稍年长的一位蓄胡刀修闻此讽刺出声,“褚渊隐世多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这群所谓的正派内斗,扣污名给别人呢!”
“更何况你们最恨褚渊的,怕不是曾经只手遮天的仙盟树倒猢狲散,自顾不暇,没办法再偏袒你这类所谓的名门了吧!”
“你!”
那领头男子被说得气急,身后所背长剑似是感应到他的灵识波动,蠢蠢欲动。
那群散修也不遑多让,各自法器一一排开,闪着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