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车开到天黑。
我说:“李进,你送我回去吧。”
“去哪儿?”
我语塞。
李进说:“怎么不说去哪儿?你现在难道不和罗兰住在一起?”
他用一种讥笑的语气对我说话。
“你还在怪我。”
“我能怪你什么?”李进笑了,“是怪你失约,还是怪你不告而别,音讯全无?”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都可以。”
刚说完,一阵急刹车,车胎摩擦地面拖出长长的尖响。
车子急停。
车内李进死死捏着方向盘,他被彻底激怒了,有一瞬我看到他眼里是有恨的。
“都可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这些年我无数次恨不得你死了。”
这是我听过最痛苦的诅咒。
我猜,这也是他能对我说出最恶毒的话。
我很抱歉,我一直很抱歉。
我去拉车门,没拉开,身后他冷冷说:“又要走?”
“你现在不想看到我。”
我有点赌气的。
突然一股大力扳过我左肩,李进捏着我肩头,我被迫与他对视,他另一只手在我脸侧,迟迟没有落下。
僵持片刻,我扭过脸。
“我都忘了。”
他看着我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松了手。
低落的语气让我的心像是在玻璃渣上碾过。
一切回到原位,车内搅动的空气重回平静,刚才的一切像是错觉。
他嗤笑:“有辆车跟了一路。”
我望向后视镜,后面隔着十来米的距离跟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我坐在座位里一动不动。
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我不是一个多勇敢的人,很多时候都畏头畏尾的。
我犯过一些错,有些错不是因为我,我觉得自己应该负责,有些错因为我,我不知道怎么偿还。
过去的很多年,我不敢想起李进。宋瑜亭说我死脑筋,喜欢上一个人就不管不顾,那是因为我知道对方是李进,他比我更死脑筋。
“我该下车了。”我说。
我伸手去拉开车门,车门上了锁,我固执拉着车门,身后的李进一言不发。
“让我下车。”
这句话落下的尾音里车子突然加速,引擎轰鸣,连超几辆车,在绿灯最后一秒压过白线,一路狂飙。
后面已经没了那辆黑色奔驰的身影。
啪嗒一声,门锁松了。
我紧抿唇。
“你可以恨我的。”
我开门下车,凉风刮过我的脸,李进离开得毫不犹豫。
我算松了口气。
辨认周边的路标,原来已经到了走过无数遍的地方。
游魂一般穿过矮旧的居民楼,熟悉的巷道,黯淡的橘色路灯,我走近那座带着小小院落的房屋。
还好带了钥匙,打开锁上的大门,踩着一地树影,我走过院落,房子里熟悉的气味将我包围,我失力倒在客厅的绒布沙发上。
应该是晕过去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点睡着?
黑灯瞎火的客厅,我摸到自己不停震动的手机。
一串未接来电提醒。
罗兰的电话。
已经晚上十点了,我没有回他的消息,也没有回去。
他的电话是担心还是质问?
我接通。
罗兰说:“你终于接电话了。”
“……”
“我觉得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你夜不归宿的行为。”
客厅角落的水族箱发出静静的声响。
我说:“抱歉,我只是一时不习惯回那个地方。”
“不习惯很正常,不用说抱歉,”他说,“毕竟你才住进来不久。”
罗兰的话说得上善解人意,我很感激他这样对我说话,我现在没有力气应付他的任何追问。
他问:“为什么不开灯?”
“什么?”
“我在门口。”
“已经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强调。
我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到门边,门口果然停着一辆车。
见门开了,车上下来一个人,从车后拿下行李箱。
车灯照亮的人影落在我面前,罗兰跟我打招呼:“你看起来睡得很好。”
“你想做什么?”我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他像回到自己家,拖着行李箱走进我的房子,对我说:“你不是说不习惯那个地方?那就由我来习惯你吧。”
一地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