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敬邦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说到后面是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是越说越大。
他声音越大,旁边金知县的脸就越白,心里连叫不好。
官阶上来说,柳夜明也只不过比他高了半级而已,但人家可是大理寺的人,是在京城里办差的!
有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帮宰相家看大门的门房,无官无品无级,但作用上能顶一个七品的官。
你金仕堃是一县之长,就不一定能比人家管用!
逢年过节时那门房收从地处收的贺礼,可不一定就比你金知县少呢。
那柳夜明又是一个门房能比的?
他位居大理寺司丞,从六品,离寺丞只是一步之遥。
大理寺所辖不过是各地刑狱案件审理,但同称“三法司”的都察院可不是闹着玩的,对全国官吏朝廷考察、举劾,所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要给金知县这级别的官员穿个小鞋,根本就用不着惊动朝廷。
人家合称“三法司”,俗称“六扇门”,都是一个门里办事的,那还不同气连枝?
柳夜明都不用专门去捏造什么罪名,照直上报说一句“以下犯上”,金知县这个位子估计就要换换人了。
柳夜明听了管敬邦的话却很是高兴,站起身来拉他的手,请他一起坐下。管敬邦“哼”了一声,把手一甩,甩开柳夜明的手。
这一下金仕堃的心又凉了半截。
柳夜明笑道:“管班头所言极是,我说得过于轻巧了,只因这背后还有一件案子未曾对各位言明,请班头坐了,我从头道来。”
他不但不着恼,反而很是欢喜的样子,笑容满面,话也说得很是客气。
管班头对他这个反应甚是不解,皱着眉头。
金知县也盯着柳夜明的脸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身背后那田师爷悄然倒转纸扇,在知县背脊上戳了一下。金知县马上站起身来,说道:“管班头所言正是下官所想,下官素来‘以民为本’,这次有关数条人命,万万不可草率行事。就算是柳大人作保,下官还是要据理力争,以正纲常。纵使会使柳大人不悦,下官也一力承担了!”
柳夜明转过头来,又拉起金知县的手,也请他坐下,笑道:“金大人爱民如子,令人敬佩,手下又有此良将,实在是难能可贵,实在是可喜可贺,实在是朝廷之福。”
金知县听他这么说,也是笑逐颜开,顺势坐了下来,又朝着管敬邦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坐了。
柳夜明却是不坐,回身朝着田师爷抱手作礼,说道:“倒是这位师爷,没请教。”
田师爷和金知县都是一怔,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用扇子戳背那一下给他看到了,难道这人背后也生了眼睛不成?
田师爷赶忙回了礼,说道:“小人姓田,草字德如,是汉中府人氏。”
他们之前只通了姓名,并未深聊。
柳夜明道:“原来师爷不是本地人,难怪一口的外府口音。”
金知县又站起身来,说道:“正是,下官也是听到田先生在汉中的好名声,一纸文书招他来的。当时本官也是刚刚接任本县,求才若渴,这才不惜辛劳,广招天下才济。回首一想,也快两年了吧。”
柳夜明又笑着说:“金大人果然恪尽职守,是晚生的榜样。”
两人又客气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坐下。
池家升跪在下面,心里想道:“只说几句话,偏生这么多的规矩,全不如江湖儿女这般干脆,这差事做得如此憋屈,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柳夜明了。
柳夜明坐回椅子,向两边示意,开口说道:“我就先从三年前的案子讲起,两位自当明白其中原委。”
“最早是在龙州司,三年前当地一布商被人绑了,给了四千两白银赎了回来,人倒没什么事,就是饿了几天。这案子当时就由保宁府上报到朝廷了,毕竟没出人命,府里也追查过一段时间,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在叙州府、播州府、辰州府都出了案子,时间前后大概在一年多,单从独立的案子上来看,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把同类的案子都连起来的话,就会发现犯案的手法,所要的金额都是出奇的相似。”
那时州府之间通信并不便捷,也只有在柳夜明那个位置才能集齐各府的案宗,才能把分散的线索汇集起来。
“初步判断这是同一班人所为,只是这些人行踪不定,绝不在同一个地方犯两起案子。而且各府所掌握的情报又各不相同,很难追查。”
金知县说道:“所以这案子就判给大人亲自督办了?”
柳夜明摇摇头,说道:“这群人一直只是拿钱不害命,又是流窜,各府都没太把他们放在心上。”
“直到一年多前,他们在扬州府又犯了案子,这次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