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子时将近。怀德县,马家。
天黑得连夜星也没有几颗,夜风依旧寒冷。
大门处悬着两个白色的灯笼,用白布缠了门柱,立着魂幡。
夜已深邃,人已入眠。
前院搭着白布架起的灵堂里,只有几个家丁还在走动,身上缠着白布,也是一脸困倦的样子,两三人围在一起说话,另有一男一女两个下人正在堂前的火盆中烧着纸钱。
两个黑影悄悄摸到侧边院墙外,小心地从巷口向两边张望着,确定没有人看到自己的行踪。
池家升一手扶着高墙,作势就要翻进墙里,被身后的小刀一把扯住。
小刀压低声音说:“咱们应该去县衙看看那两名捕快的尸体,来这里做什么?”
他虽然不认识路,但衙门和住家还是分得清的。
池家升蹲下身子,轻轻地说:“少爷待我很好,我无论如何也得见他一面。过两天就是头七,整夜都有人走动,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小刀心里不忍,还是摇头,“‘叶子’让我们去查案件,不让我们冒险做别的事情。”
‘叶子’指的就是那个神秘人,他说:“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现下先叫我‘叶子’吧。”
池家升有些不耐烦,“马少爷的死,自然也是跟命案相关的,是不是?你要是不敢去,那就在此处等我,我一下子就出来。”
小刀还是摇头,说道:“叶子让我们两人随时都要呆在一起,不可以单独行动。”
池家升翻了一个白眼,“叶子、叶子,你倒是叫得很是亲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都不知道,他说的话你就这么听了?”
小刀奇道:“他怎么又会不是好人呢?”
池家升“哼”了一声,不想在这个地方与他辩解,“莫要再说了,我们快点看完,就马上去衙门,在这里耽误时间那是两头都误了。”
小刀知道拗他不过,只能从肩上取下绳子准备翻墙——他从头到脚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现在是一个猎户的打扮。不但穿得舒服,气质也很符合。
神秘人昨夜把他们带到县郊的一个破屋子里就走了,今天早上才给他们带回来新的衣物和食物。
池家升长得清秀,既扮不了农户又扮不了猎户,最终还是弄了个落魄书生的打扮。一身洗得泛白的蓝布袍,头上绑个文生巾,又用布挡着脖子,把那条巨大的疤痕给遮了去。
小刀这边才把绳子拿下来,身边已经没有了池家升的踪迹,突然听到头顶“嘶嘶”两声,池家升已经伏在墙头上了。
他这脖子上的疤痕居然也有点用,现在打信号完全不用开口了。说起来日间小刀还一直盯着他喝水,看会不会从喉咙里漏出来。
小刀一呆,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池家升伸长手,比了个手势让小刀跳起抓住他的手,然后一把把小刀也扯了上去。
“呼”的一下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池家升在马家呆了三个月,对于府内的地形很是熟悉。两人静悄悄地就摸到前院的灵堂外。一是夜深,二是人困,更没人想到会有人半夜摸到灵堂来,所以全然没有被家丁发现。
灵堂是用白布搭起的,并不隔音,两人刚刚靠近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那姓池的也真是狠心,少爷待他那么好,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就听得另一人长叹一声,“咱们几个是守夜的,能不能不说这个事儿?从白天说到晚上你也真是不厌。”
之前那人又说道:“怎么?说说还不行吗?”
然后有第三个人轻笑着接话,“他不是听厌了,是害怕!白天你说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一个人又说道:“是咱们自家的少爷,有什么好怕的?少爷生前待咱们这么好,他就是变鬼了我也是不怕的。”
听到衣服细碎的声响,好像有人缩了缩脖子,“哎呦,行了行了,你可别说了。我不是怕少爷,哎……那姓池的昨夜里从大狱里跑了,你不知道?还在这里扯闲话,莫传到他耳朵里,也把你的小命收了!”
第一个人不服气地“切”了一声,“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害我的性命做什么?”
“嘿~怎么?咱们少爷就跟他有仇了?”
之前那人又说道:“少爷待我太好了,要是姓池的敢来,不说别的,我第一个跟他拼了!”
后面他们又在说些别的,但池家升已经不想听了,拉着小刀向灵堂后面走。
小刀也不敢说话,他已经看出池家升的脸色铁青,比在牢里时还差了几分。
两人蹲在堂后,找前院里的草木间藏了身,默默不语,一来怕人听到,二来气氛也极是不对,实在无话可聊。
就看池家升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愁上眉梢,一时怒容满面。
良久,听到灵堂里一个女人声音,应该是随侍的丫鬟,“纸钱烧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