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见两人都快吵起来,也起身来劝。
不管舅娘怎么说,舅舅只是不说话,也没松口让小刀只身去采什么燕窝。
两个小辈不敢说话,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几个大人。
舅娘闹了一阵,突然转眼看向卢三,问道:“这个大买卖,难不成没有定金什么的?”
说完就一直看着他。
卢三看着舅娘的目光,怔了怔,下意识把手向怀里伸了一下,随即又放了下来。
舅娘又说:“这事儿风险大,要是没点定金,只怕也没人会接吧?”
卢三挤出一个笑容,在怀里掏了一会儿,脸上表情有些迟疑,隔了片刻,还是摸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一锭二十两的足两银锭,让只有一盏油灯的土屋都亮了起来。
别说两个小辈,舅舅和舅娘几时又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有这锭银子,足可以让他们一家好好地过上两年了。
几人对卢三更是敬重了几分——他们尊重二十两的银子,当然更尊重一个随便可以从怀里掏出二十两纹银的人。
舅舅本来缩在一边,这时就凑过来看,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贴在这锭银子上。
这银子当然不是官家的制式,做成一个船型,棱角处圆滑泛起银光,两侧有些细小的孔洞。
舅舅看看银子,又看看卢三,眼中神情都已经不同。
“这便是定金,事成后再给二十两。”卢三一边说,一边把银子向舅舅那边推了推。
四十两银子!一个破燕窝,可以换八十间这样的土房子!
舅舅生而为人都为自己觉得丢脸,活得都不如一只燕子。
他又看了看卢三,伸手想去拿那锭银子,动作间有些犹豫,还不确定事件事儿就是真的。他看着卢三的表情,一边缓缓伸手。
卢三突然把银子往后一挪,“不过,如果这‘血燕’没搞到手,这银子你们可要退还给我的!”
舅娘在对面连声说:“那当然,那当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卢三听她说话,才笑起来,又把银子向舅舅那边一推。
舅舅一伸手就把银子攥在手里,一个劲儿地摩挲,不敢再看小刀的眼睛。
舅娘却摸着小刀的肩膀,“你爹是猎人,你终究有一天也会成为猎人,种地不是你应该做的,你迟早要回到属于你的山林里,现在只当是早些尝试一下。”
小刀用力地点头,自从跟卢三攀上交情,连舅娘待他都温柔了许多。
父亲一直是他的榜样,他的目标,他早就有回到林中的打算,不过一直觉得自己实力不行,还需要一些磨炼,等再年龄再大些才行。这时听到舅娘的鼓励,他也觉得这次正是自己试炼的开始。
不由得心里澎湃,眼中都迸出火星。
梅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双眼出神,只是在发呆。
这夜舅舅喝得酩酊大醉,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那锭银子。
小刀独自回了自己的窝棚,昨夜里原本就没睡好,今晚还是一样的辗转反侧。
心里有几分欢喜,离林海近些,就能离自己的父亲近些,离自己所想的生活也更近些。
爹爹不在之后,他独自一人从林海走出来,那是十一岁。时隔一年,又要孤身走回去,时间虽是指弹一瞬,但对那片林子也有了些陌生的感觉。这又蕴含着隐隐的不安与紧张。
躺了一阵,全无睡意,索性坐起身来收拾随身物品。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用一块旧毛毡包着,放在窝棚里的一个竹篓里。趁着月色打开,从中挑出几件,柴刀是要带上的,他随身的小刀不便砍伐。再拿上绳索、打火石、竹水筒,其它一些零散物品都用不上了。
竹篓估计不便于在林中行走,考虑了一下,直接带上毛毡,这也是父亲给他留下的,鹿皮所制,内层刷了油脂和桐油,可以当包袱用,也能挡下雨水。
一晚上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东西不停地拿出来又放回去,一时觉得这个必需带在身上,一时又觉得根本用不上,只是个累赘。
过了子时才勉强睡着,不到卯时又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燃起松枝火把,一步步下得丘来,向右转,转上相邻的另一座小丘,走不多时,就看到一圈圈的山坟。
村里有人过世都埋在这里,有一座孤坟离一众坟圈子甚远,四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种着各色的小花,跟其他的坟堆比起来,这里明显有人经常来打扫。
这坟显得孤零零的,以木为碑,上面刻着他母亲的名字,只是他看不懂上面的字。
自从小刀回村后,就会经常来这里,他完全记不起妈妈的样貌,只是从父亲平时零星的话语中拼凑出对母亲的记忆。丝毫不影响对母亲的眷恋,于是他总是来这里坐坐,跟妈妈说说心里话。
莫名的,他总觉得母亲在这里很孤单,就跟他在村子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