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微雨,有雾。
分不清是楼外的雾,还是楼内轻柔的烟。
那人卧在长椅上,盖着长绒毛毯,长绒顺滑,泛着丝光。
他十指纤细,修长,连指甲都修得非常得体。轻轻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蜜饯,浅尝几口,又用旁边的白巾拭了拭手,再拭了拭嘴角。
天气也说不上冷,楼里依然燃着小小的炭炉,泛出桔黄色的光。
“这么说来,束飞星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个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慵懒。无论是谁呆在这座楼里,也会变得慵懒些的。
帘外当然有人,那老者好像从来都在,从未离开。
“是。”
他只是回复了一个字,回答简洁明了便好,聪明的人不喜欢说太多,而聪明的人也不需要听太多。
帘中人轻笑道:“沈先生总跟我说‘围师必阙’,这次却不给那束飞星留半分余地。”
“是。”
老者的回答还是只有一个字。
“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成就他一番造化,咱们赔上一众精英的性命,倒让他一战成神了。”
帘中人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毕竟,他跟我是同一类人,踏入巅峰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帘外老者躬身,语音很是恭敬,“他与主人绝对不是一类人,一则为天,一则为地。”
“他,最多也只是成魔罢了。”
***
束飞星踏上一步。
其他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几分。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没人想接下束飞星的第一击。
高越彬当然更不想成为第一个与束飞星对战的人,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汤奇正,只是现在他也没有把握可以绕过束飞星,去对付他身后两人。
尹子安根本不是他的敌手,汤奇正根本都不算是一个人了,但他只是不敢。
萧忆寒和屠和光都死死盯着束飞星,之前要注意他手中的长刀,现在要注意他整个人。
不知道对方出手深浅时,他们两人都不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心中各有盘算。
几人好像僵持住了。
束飞星轻轻笑起,又踏上一步,如同踩在他们心上一般。
三人心里抽搐了一下,忍住没有再退后,都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他们可以死,却不可以退。
也不再等三人反应了。
束飞星嘴里传来长长“嘶”声,声音细长,在他齿间摩擦,体内气息开始流转。
裹住他身形的那股杀气,好像凝成胶状,空气都变得厚重了。
要来了!
三人都听到了那细细的吸气声,空气沉重地压向众人,好像一双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拽住他们的肢体,让他们无法正常地行动。
束飞星右手中的长刀斜斜拖在他的身后,刀尖点在地上。
突然就划了出来,平平无奇,只是把下垂的右手抬了起来而已。
刀芒突然就闪了出来,挟着猩红的月色,直向屠和光砍了过去!
他两人相隔着一丈有余,屠和光早就全身绷紧,随时准备应对束飞星的出招,刀芒一闪,这丈余外的一刀好像直接就砍到他脸上一般,马上举刀来格,手才刚刚抬起,心里突然涌出不祥的预感,“挡不得!”。
他心念一动,招式便转,刹那间侧身闪避。
束飞星没有动,站在丈余之外,刀长五尺。
地上却留下一条丈余的刀痕,在峰顶耐住千年风化的磐石上留下了寸许的深痕。
屠和光余光看到地面,脸上惊诧之色顿现。刚刚如果举刀来挡,此时只怕连人带刀都被砍成两片了。
束飞星似乎也很是意外,轻轻收回右臂,把长刀举到面前正正反反地看了起来。
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三人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些不同了。
高越彬又惊又怒,没想到束飞星居然可以强大如斯,眼见要到手的“凶兵”线索居然功亏一篑。更令人担忧的是,得胜门得此战力,自己再难压制,莫说要去荡平雁荡山,便是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天一教都是个问题了。
萧忆寒与屠和光互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此时才心意相通,想要胜束飞星只怕只有一个方法了。
不管他刀势如神,还是气冲牛斗,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只要是肉体凡胎的人,就绝对承受不了两人的全力一击。
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被击败,就是这么简单。
束飞星的“奇峰突起”中蕴含着一个致命的破绽。
他们已经查验过两次了,第一次在林海的夜里,第二次在天一教营地被攻时,掌层任平甚至在他招式的空隙中,把判官笔插在了他的胸口,要不是偏了一指的距离,束飞星当时就交待了。
连任平都可以,他们两人当然更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