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九尾风波过去后近半月,木叶村中一度暗潮汹涌。悲伤混合着猜疑与焦虑裹挟着村里的每一个人,让本来就十分紧张的气氛一直紧绷不下。直到猿飞日斩宣布再度担任火影一职,这种明面上的争锋而对才稍稍有些散去的迹象。
当时的鼬不过五岁年纪,但仍然察觉到了族人与村子间的不协调感。他为这种争斗感到不解,同时也为人之间的不信任感到万分失望。
忍者没有童年。
四岁就被父亲带上战场的鼬比谁都要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既不感到悲伤,也没有半分不甘。
他曾经那样平静地接受了一切,仿佛理所当然。
鼬从小就是一个思虑重的人,萤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与鼬之间的缘分起源于医院里的一面惊鸿,而在那之后,他们有整整两个月没有再见面。这段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让萤将那次短暂的会面完全忘到脑后去了。
九尾事件之后,萤曾经度过了一段极其黑暗艰难的日子——那时她不过刚满四岁,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虽然名义上萤的抚养权被交给了三代目火影,但由于高层内部的暗潮汹涌,三代目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照看萤。
萤一个人住在曾经的房子里,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然入睡。
人是没有办法长时间忍受寂寞的。
才被告知父母的死讯时,才被要求不许靠近弟弟时,她都没有感到太过悲伤,只是觉得茫然,好像还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死亡。
但到了深夜,到了不得不一个人度过的寂静时日里,才发现明明每个角落都有那些人生活的痕迹,明明厨房里好像还有开水烧开的气音,明明沙发上好像还有谁在翻动报纸,明明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房间里已经安置了小小的婴儿床,明明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但唯有曾经的、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唯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感到悲伤与寂寞如同跗骨之蛆,爬满她身上的每一个骨节。但她无能为力,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萤在空荡荡的家里度过了不眠不休的一个月,然后她选择了逃跑。
她不再回到那个冷清的家里去,每个夜晚都在慰灵碑的旁边度过。她裹着自己的被子蜷曲在慰灵碑旁,好像只是靠在那两个名字旁边,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让她感到无比心安。萤一遍遍地抚摸过那两个名字,然后一遍遍地被迫确认——他们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她要被留下来呢?
如果她跟着父母一起死去,是否就不用忍受这令人绝望的寂寞了呢?
心中一旦生出了想要去死的念头,生活的一切就会被此充满,萤开始飞快地消瘦下去。长期的失眠和绝食让她变得十分虚弱,但她不说,也没有任何人察觉,直到有一天,她再一次在慰灵碑的旁边睡去,却差点没有再从睡梦中醒来。
从白茫茫的空洞的梦中醒来的时候入眼仍是白茫茫的一片,萤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手背上挂着吊瓶,营养液顺着软管流入体内,身上压着柔软的被子,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医院。
“你醒了?”身边有人轻声问道。
萤偏过头,看到一张有点陌生的少年的脸。她茫然地想了好几秒,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少年见她没有反应,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是宇智波鼬,我们见过一面的。”
宇智波……鼬……?
萤试图回忆,却没有办法调动大脑,刚刚想起些什么,转瞬间就又回归空茫。
鼬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检查了一下针水低落的速度,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后,重新坐回凳子上:“再睡一觉吧。”
萤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鼬把手覆在萤的眼睛上,遮住了所有的光源。黑暗中萤听到他的声音,柔软的像最上等的绸缎:
“你太累了,再睡一觉吧……”
萤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汤与饭的香气,有报纸与书本的墨迹,有欢声笑语,有悲伤期望,然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攥着那只手喊道:
“爸爸……妈妈……”
然后有人告诉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这一觉萤睡了很久,等萤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已是深夜,鼬已经不在她的床边了。萤动了动身子,轻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有人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
萤闻声转过头,却发现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人看上去比鼬年长几岁,而且已经戴上了忍者护额。萤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只能睁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盯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