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抱住了卡卡西的脖子。她把头埋在这个男人的颈边,从胸腔深处发出近似于呜咽的喘息声。
卡卡西把她往上托了托,带着她向病院走去。
一路上萤都非常安静,不哭也不闹,只有灼热而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她满头满脸都是水迹,苍白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脆弱。
她那么温顺地待在卡卡西怀里,就像死去了一样安静。
卡卡西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们此时贴得很近,彼此的湿衣服粘在一起,氤氲着两个人的体温。他有点尴尬,但又想把她抱得更紧一点。
他与萤虽说是从小就相识,但如此亲近的时刻却是几乎没有过。年少的卡卡西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悲伤里,而萤则又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孩子,甚少向人撒娇。自小到大,卡卡西总共抱过萤两次,一次是现在,另一次则在萤十五岁那年的某个晚上。
那个时候他把被血浸透的女孩抱起来,就像现在一样,仅仅抱起了一具躯壳。她那么轻,仿佛生命中所有重量都已经剥落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灵魂无处着落。即使她什么都不说,卡卡西也知道她心里真的很难过。
于是他就这样抱着萤走过大半个木叶,把她送回了自己的病房。萤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护士帮她换衣服换绷带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反应。等到医疗忍者们离开之后,她就躺在床上静静地呼吸着。
“好好休息吧。”卡卡西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萤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卡卡西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心中满是沉重的悲伤。
他希望她好好的,因为她是他童年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个人了。
那一天萤做了一个恍恍惚惚的梦。
梦里她见到了很多人。有很高大的一男一女,他们温柔又歉意地笑着和她告别,对她说“萤乖乖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她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却觉得他们是爱她的。
于是她也扬起笑来,说:“我会乖乖的。”
然后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陪着她站在高高的墙上,一起看天边渐渐沉到地平线下的夕阳。她听到自己问:“怎么他们还不回来呢?”
老人就摸着她的头对她说:“萤乖乖等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阳光下她看不清老人的模样,但她知道他在温柔地微笑。于是她也笑起来,说:“我会乖乖的,所以赶快回来吧。”
再后来那个老人也要走了。
她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跑,气喘吁吁地问:“你会回来吗?”
老人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风卷起残破的树叶,在碧蓝的天空划下翠色的痕迹。
萤有点难过,但她还是拼命地想要追上去。她用力地伸长了手,想要抓住那些离她而去的人的衣角。但她那么用力了,手中却仍然空空荡荡。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萤想要醒来,却始终深陷在梦里。
那个人对她说:“够了。”
然后她就真的停了下来。
她站在空旷的梦境里,看着那些看不清面庞的人从身边走过,带着冰凉的空气与残败的樱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她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手指尖还有温度传来。
因为有人正握着她的手。
她觉得她知道那是谁,但她没办法醒过来。于是她在睡梦中问道:
“他不会回来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那个人听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亲吻了她的手指。他说:“不会了。”
不会回来了。
萤在清浅的梦里,发出了悲伤的呜咽。
是的,不会回来了。
就像她的父母,就像每一个在她生命中出现曾以善意待她的人,他们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所爱的人,真的不会回来了。
可笑她明明就拥有的不多,却还是要一次次地品尝失去。
那个人握着她的手,把她冰凉的手塞进被子里。他似乎想要放手,但萤反握住了他的手指。那人抽了一下手,随即放松下来。
他们手掌贴着手掌,手指交缠在一起。
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