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鹧鸪啼唳,将崇应彪从梦中唤醒,他伸手摸向里侧床铺,空落落一片,阿喜还未归来。他又一激灵,翻身坐起,撒着麻革履走向门口,拉闩一启,就瞧见一个木呆呆杵着的身影。
“阿喜?”崇应彪心知她八成遇了事,却佯作不觉,疑惑道:“回来了不叫我,你自己进屋也成啊。”
阿喜没应答,跨步入屋,往床榻的方向走去,崇应彪将贯入的夜风关在门外,追去摸了摸阿喜的后背伤处,一边问,一边查看:“你怎么了?打架没有,可有受伤?”
背脊处衣料顺滑,没有血腥气,只是阿喜的头发乱了几缕。崇应彪松了口气,却又心绪复杂。他以为自己会对阿喜的挫败乐见其成,而今却在担忧她会否真的在与妲己的冲突中受伤。
一声闷响,阿喜倒头就睡,不抗拒,也不回应,不吭一声。
看来,情形比他所想的要糟糕得多。
崇应彪坐了一会,方掀被躺下,他扯起被角,用手臂将自己和阿喜紧紧裹在一处,也不多问。
良久,一行冰凉的清泪从阿喜眼角溢出,滴落在了石枕上。
鹿台内妖雾漫漫,邪风斗乱,一池泉水激荡起半人之高,宫人惊叫奔逃,灯台铜树胡乱倾倒着。阿喜根本没用几成的力气,她坐在高栏上,放任殷寿行动,再在关键时刻搅乱他。眼见那威仪重如山的君王狼狈不堪,她才消了些心头火。
而殷寿也察觉了她耍弄之心,只得按捺厌恨,以内柱为掩蔽,与阿喜周旋:“妖孽,你究竟有何目的?”
阿喜咯咯笑答:“我……有什么目的,你猜猜?”
殷寿双拳紧握,青筋突兀现,片刻后沉声问道:“你同妲己有何干系?”
“你怎么知道?”阿喜话一出口,才后知后觉漏了底。
若是凡人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殷寿只会不屑一顾。但此一时,彼一时:“你方才出言,只提了妲己,自然该认得她,是她让你这样做的?不,她不会。”
这妖狐,怎么被殷寿拿捏得死死的?阿喜听得干着急,只想立刻替好姐妹找回面子:“她从前是不会,但我来了便不一样了,我与她天下第一好,就是要杀你,她也只有同意的份!”
阿喜话音方落,又一阵腥冽的妖气贯入,台阁震荡间,毛发丰盈的九尾白狐四爪落定。殷寿的神情登时从戒备变得诡诈,他不退反迎,当着阿喜的面,直直朝着妲己跑了过去。
阿喜见他冲出,本能地抬手一击,却听殷寿高声切切,大声示警:
“妲己躲开!”
呵,真阴险啊。
但来不及了。阿喜掌中妖光既出,直追殷寿而去,却在接近那团狐影时生生断了猛势,阿喜匆匆撤力,只见妲己以九尾合于身前,造出一面莲花般的盾来,而殷寿站在妖狐身后,无声地对着阿喜挑衅道:“那可不一定。”
阿喜哪里经得起这般激怒,落地走近,目中赤焰熊熊:“你还护着他!我今天非要把他全身的毛都烧没不可!”
妲己作下犬势,步步盯防,半点也不肯让让阿喜靠近:“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要杀我!”殷寿抢白:“从冀州到朝歌,寡人可有半分待你不好,她既与你认得,为何又要如此对待寡人?”
“你胡说八道!”阿喜连忙解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明明就是你自找的!”
妲己看看飘逸潇洒的阿喜,又转身看向衣不蔽体、雾鬓风鬟的殷寿,一时没了主意。骤闻铁靴登梯,大批王家侍卫鱼贯入内,大步往最高处而来。
眼见惊动之人越来越多,阿喜不得逗留,只咬牙飞身而出,临走还不忘对殷寿放狠话:“你给我小心一点!”
“我今天非打你一顿不可!”妖狐也佯作气恼,追向阿喜而来。
没附肉身,狐灵无拘无束,呈踏月之势,阿喜凝出团团妖焰,往空中乱抛一气,偶有几朵燃火燎到妖狐的毛皮,又扑起紫色的烟气。两妖花团锦簇般地打闹,一路从王宫追向了荒山。
“阿喜!”妲己咬牙切齿,终蓄力一扑,将阿喜从树顶踩住,两妖滚作一团,跌破草窠,骨碌碌地落了地:“你越来越坏了!”
妲己的两只爪子搭在阿喜前胸上,狠狠拍打着:“你是不是疯魔了?我之前问过你,要不要进宫,跟我一起分享大王和荣华富贵,你不是都拒绝了吗?怎么又跑进宫里来,还变成我的模样,你捣什么乱?”
“我……我就是想帮你试试他罢了!”阿喜用两只手握住妲己的爪子,努力坐起来。
“帮我?我可有要你帮我?”妲己停爪,从阿喜身上跃下,开始绕着她兜圈子数落:“阿喜啊阿喜,你真是坏了我的大计,他好不容易才对我信任几分,今天你这么一闹,我怎么跟他解释啊?”
“你还要跟他解释?是他该跟你解释才对。”阿喜理不直气也壮:“你听我同你讲,这个殷寿,他没安好心,你被他给骗了!”
“那你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