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如城墙起,滚滚高耸,撞天起势,盖住一众闻声而来围观的山兽,个个落得个灰头土脸。
讙兽奔如疾风,如电光撕裂天际,驰骋的行迹划开,森白的獠牙刀剑般刺向陆吾的脖颈。
即使在难见寸光的黑景之中,也逃不过被讙兽的利齿扯碎。
竖耳微微一动,三尾游晃如蛇,卷起数百走兽,随即往地上猛砸,送入地下。
“吼——!”
极度压抑的低沉咆哮,不刺耳,但剜心撼魄。
耳鼓震动不绝,轰隆长音接连灌入,陆吾只觉半分力气也无法施展,兽形消退,他沉声厉语,“弋忘欢,你将主脉为己所用了?!”
“不将主脉吞下,恐怕断不了你们的夺占之心。”弋忘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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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脉在旁边好奇问道:“祁涂,你们说的那个主脉,到底是做什么的?”
“类似于,你们人间的玉玺吧。”祁涂想了想,用了个便于理解的简单形容词,“得了主脉的山,其拥有的神君,可能,竞逐古神。”
“古神?”
“盘古女娲,你以为祂们是亡故了吗?”祁涂道,“只不过祂们不与我们为伍罢了。如今的神,都不过是人与兽。”
“古神和你们,有什么不同?”
祁涂侃侃而谈,“古神,可逆转天地寰宇,可入任意一处,可置任意时间,没有未来过去,更不能以现下框定。”
许之脉听得云里雾里,但总感觉不大对,“若是没有时间,倏忽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掌管时空吗?”
“山海寰的传说中,没有人能打败倏忽。且倏忽所掌握的时间,却是所有人都渴望得到的东西,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能发生,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会有。时间也是资源的一部分。”祁涂道,“但是,再说的天花乱坠,这些概念也只是定义而已,都要除却古神而言。毕竟,古神本身,就是天地,就是时间。”
“我是不是,有点多嘴问了。”许之脉愣神。
这内容深刻的好像,不该她这么个凡人知晓。
“本来是不能讲给你们这些凡人知晓。”祁涂道,“可是我看讙神君的态度,对人来说,你是被格外优待的。”
“你确定?”许之脉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自己手上被抓挠过的伤痕处看。
祁涂道:“你可知他头遭临人间,是如何的大杀四方?对凡人的脆弱,他向来不屑。”
“他杀人了?”许之脉想不出别的可能。
“那倒不是,那时天地尚且混沌,他是与魔厮杀。”祁涂解释,“神魔对峙,难免波及无辜,不是特意杀谁,而是你们是死是活,他不在乎。他眼里根本没有人,就如同你们眼里也没有脚下的蚂蚁。”
“明白了。”许之脉道。
祁涂诧异,“就如此?”
这反应未免也太平平无奇了些。
“对啊,不然我还要如何?”许之脉将他说过的话又想了想,纠正最开始的那句,“莫要说什么优不优待的,在我看来,能搭上话,遇上面,都是各人命里的造化,我不轻视自己,不需你们的青睐或是照顾。”
祁涂怔然片刻,颇带了些被她话语惊诧到的神情,“许之脉,你,你是真通透啊!按你这资质,可以考虑考虑修仙!”
“不修仙。”许之脉摆摆手。
“修仙可以使寿命延长,怎么想不明白呢?”祁涂替她惋惜。
“就我一个命长了有什么用?”许之脉道,“我就是个俗人。说起来,女娲造人补天,后羿射日,不都是为了人吗?作为神,是该对我们好点吧。”
“那共工撞不周山呢?”祁涂笑起来,“山石崩塌,四海倾灌,人能逃脱吗?”
“……”
“还有……”祁涂还想举例。
“好的,我知道了。”许之脉适时打断,“也就是说,神不是就该保护我们。”
“也不是,但讙神君肯定是不会保护人的。”祁涂道,“他天地无敌,八荒无阻,你若能感受他的力量,哪怕只半日就会明白,世间万物,当然也包括我,都是蝼蚁蜉蝣罢了。”
“你们不都是山海寰中的神兽?”
许之脉越听越迷糊,祁涂口中说的山海寰,怎么和自己印象中看过的《山海经》完全不同。
讙兽有如此力量?
“自然不一样,他是一只眼,三条尾巴。”
“所……以?”许之脉不知怎的自动想到了猫有九条命的说法,“他有三条命?”
可一只眼又是什么意思?
“命?”祁涂似是被她问到了,将想法在脑里转了几圈,“你说的算是其中一种吧,不是命,是皮囊。”
“天灵借躯壳存活,他的躯壳,可去三处。”祁涂伸出手,比了三指。
“三处?”许之脉听不懂,“可以去哪三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