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沿路庭燎晣晣,静寂寥然,唯有打更人巡夜,脚步轻响。
屋内烛火微弱,映得许之脉人影幢幢,晃在墙中,她带好火折子,翻窗而下。
山野之中开济寺曾是俞国明廷城中最大的寺庙,从前香客众多,熏香入鼻,佛经飘诵,如今却早已破败荒芜,朽坏的屋宇在山林绿叶的掩映之下,幽谧古朴,阴森诡异。
“说了不入神庭,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弋忘欢眉宇阴沉,瞳孔慢慢移动,从眼角,渐次滚落到眼尾的凹陷处,微微歪头,不带分毫情绪的看向来访者,“灵脉更是,一点儿别想。”
“与你一道的那姑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吧,你如此树敌,总要为她想想。”陆吾提醒,“讙神君,那姑娘,可是个好人。”
话里话外,似带了些威胁?
弋忘欢嗤笑他,“这世上,自然是什么人都有。”
陆吾摇头问道:“所以在你看来,若是好人因无辜牵连而死,也是无妨?”
“无妨。”弋忘欢答的利落,“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心里似乎有些烦闷了一下,随即转瞬消逝。
“讙神君豁达。”
陆吾此话,也不知是褒是贬。
“人,生死有命。”弋忘欢淡淡补充。
这回答显然在陆吾的猜测之中,他没有半分意外,“讙神君,我们向来说不通。”
两兽战势铺陈,杀伐之气如涛天浪花铺洒开来,雾气重重之中,缠斗不休。
见自己已至上风,陆吾心中大喜,“讙!束手就擒!”
“陆吾,你记性变差了。”兽形退去,弋忘欢抬起一双金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山中鬼魅又淡漠,“我就这点能耐?”
陆吾只当他是逞强,“化为神形又如何,你的能力已经到极限了!”陆吾前掌高举,想补上最后一击。
弋忘欢并不回答,电光火石之际,他格外散漫地伸出手,往右耳处揉了揉,一根断针般的耳钉被取下。
霎时间,整个天穹的云层化为黑色,无一丝一毫的光芒,旋即是数不尽的光,如丝线般从四方八方汹涌移除,万籁俱寂,百兽倾出,嚎鸣与嘶吼,混着狂风袭来。
陆吾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得一时停了动作,只好退一步,化作神形,郑重提醒道:“讙神君,以一敌一。”
“祂们,并非是我召集。”
“怎么可能?!”陆吾骇然讶异。
弋忘欢侧头看了看身后乌压压的山兽群,半带戏谑:“陆吾神君,是他们感召我的力量前来,与我有何关系?”
“以神力召唤,怎么与你无关。”陆吾半分不信。
“你没听过,力量外倾吗?”紧接着,弋忘欢落地定局,“以一敌一,我赢了。”
陆吾正想说弋忘欢在做什么幻想,除却五方天帝,神兽之中未曾见有力量外倾之事。
但下一瞬,现实迫使他确认。
整个空间无形,他却感觉两侧似有隐形的墙体在向他挤压,往前冲去,又像踩入绵软的,低头一看,整个大地凹陷,如海中波纹,层层圈圈,再不好动弹。
没有选择之下,陆吾只得往高空腾起,然而天空无云,他难以借力,只得悬在上方,再不好进攻。
如弋忘欢所言,他没有胜算。
万兽尚未来得及出动,陆吾已被制服,终在黑黢黢的树林里,渐是散去。
陆吾意识到了什么,满色沉重,也不知是喜是忧,“天之九部之中,你已参透,太宇天地?”
弋忘欢轻淡的扫过陆吾的反应,并不回答,只是不屑道:“你既无胜算,还不撤下?”
“看来我只顾着管神庭,忽视了山海寰。”陆吾严肃的表情确实是真切在反思,“你此前也独行,却也与山海寰中其他神兽相安无事,如今他们躁动四起,想来,是从你这里看到了希望。”
“什么希望?”弋忘欢挑眉。
“开放神庭。”
弋忘欢懒懒抬眼,“我没兴趣。”
陆吾当然知道弋忘欢对天下事漠然,否则当初也不会劝南天帝将他下放至人间历劫。
作为西山一脉的神兽讙,它力量无匹,却不听规训,不共人情,若是被鬼魔拉拢,世间恐遭浩劫。
即便是为天下苍生的稳定,陆吾也不敢轻易放任他为祸世间。
“你没兴趣,但若附庸者众多,你不会动摇?”陆吾语重心长,“你切莫放旷过余。”
“神庭本就属于六合,即便他们想去看看,难道不该?”
“山海寰已足够其中神兽千万年生息,你们实在是欲壑难填!”
弋忘欢站在这只挂了零散星点的黑天之中听陆吾喋喋不休说了不知多久,耐心耗尽,“不送。”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缝间夹着从耳朵上取下的细针,并不突出。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