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他被娇生惯养坏了,根据史书上的记载,他性格憨厚天真,没有主见,生活奢靡高调,贪图享乐。”
作为一篇县志,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提及,却也因此失去了叙事的完整度。
见县衙附近和街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林晚殊仔细打量了一圈,小声凑在晏传义耳边道。
“他的哥哥姐姐嫂子都知道他年过三十,心智却依然与小孩一般,就安排了许多贤人在他身边辅佐他,其中包括几位历经两三朝帝王的老能臣,可老能臣的去世,还是让一些心术不正之人钻了空子。这个齐王受了几个很懂吃喝玩乐的人的蛊惑,干起了科举生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按律最轻也该贬为庶人,但老太后护子心切,说什么也要保住小儿子的封王身份。
“仁元皇帝再三权衡,把当时还是穷乡僻壤的宁绢县、银柯县及周围半城半郊区,划成了一个平时连末等嫔妃所生皇子都看不上的封地,给了齐王。
“但齐王是什么身份?他来了这边,滋润的日子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老太后为了他晚年幸福,人生的最后几年,一直在想着法子往他的封地送人送钱。有了这么多的倾斜,宁绢县如得神助,不到二十年就换了模样,把曾经的患难老姐妹广言县狠狠甩到了屁股后面。”
晏传义本来觉得这篇县志,写得过于简短且模糊了,很多地方为了消去本应有的褒贬之意,替换成了一些并不准确的中性词,看得人云里雾里的。
不过结合林晚殊这个前皇室成员的一番补充,就瞬间明朗多了。
“这篇县志,也就只能告诉我们这么多东西了。我们若想要真的赚到宁绢县人的钱,还是要去街上的一家家店子里找答案。”
晏传义卷王的性子,让他有了超强的行动力,他正要临风而走,林晚殊的眼睛却像被墙上的县志黏了住一般,以一个会被妈妈和老师说容易得近视的姿势,盯着某具体两行字。
“这里还写了,”她转一转眼珠,认真做了个换算,“九十七年前,当时的县令撤城东三座官营纺织作坊和一家官营纺织工具店,遣散一百多名在册的高级纺织匠。同年,宁绢县第一纺织大亨高氏家族,变卖所有家产,举家迁移到了帝京。随后的七八年里,同为宁绢纺织大亨的秦家、吴家也陆陆续续地,举家迁到了帝京一带……”
看到县志里的这几个细节,林晚殊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一样,猛地看向他激动微笑:“对了,华锦阁的掌柜就姓高!而华锦阁勉强算个百年老字号,这时间也对上了。”
她的这个发现很是惊艳,晏传义也停下了往前的步伐,看向同样惊艳的她。
“在宁绢县变为齐王封地的一部分之后,纺织就再也不是宁绢县的米饭了,甚至连榨菜都算不上。你看我们这一路来,穿过了这么多条大街和巷道,也没有见到过一家卖布的店,卖成衣或被褥窗帘的倒还看到过几家……”
她顺着他的感慨往下:“世事变迁,如今的宁绢县,怕是只有这个名字,留下了一些曾经‘桑麻之国’、‘纺机之城’的痕迹了。”
眼下还是宁绢县盛大热闹的秋收节,很多街上都是人挤人,不便于去那些生意跑火的成衣店铺里观察学习,就只能在还能有地方下脚的人居巷道里逛逛。
从寻常百姓身上,也能看到很多比广延线富裕的标志,这里的大人小孩身上都穿着与广言县一般华美精致的衣裳,脸上却挂着广言县人没有的幸福笑意,看得出来是殷实日子过得多一些。
若是在广言县的人居巷道,在清晨这么重要的时间,定是这家的机杼声,连着那家的洗纱声,就算到了孩子聚集的地方,也全是适合孩子的小织机发出的声音。
一百多年前的宁绢县或许也是这样,但如今的宁绢县,只有男人读书喝酒、女人梳妆嬉笑、小孩嬉笑打闹的声音,处处充满了和帝京相似的生活情调。
俩人牵着对方的手,眼里却是不知未来如何的迷茫,不停洒向不见尽头的巷道。
直到,同时听见了纺机运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