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半点共情能力都没有的笨蛋。
共情是属于人类灵魂的共鸣 ,而花野大抵是个小怪物,她不能感受他人的感情,也很难理解他人的情感——用更生动的一点例子来比喻的话,就好像是在自己疼爱的宝可梦死掉后,抱着它痛哭时,突然有一个人出来问你为什么要哭。
花野就是这个突然出来的煞风景的人,她不仅会真情实感地问为什么哭,还格外欠揍的多话。
“为什么在它死去之后才哭呢?”、“你那么难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让它死掉呢?”、“为什么不在它生病的时候努力,却在它死去的时候落泪?”、“能哭这么大声不是很有力气吗,为什么不在它活着的时候把力气用在它身上?”、“小茂,他瞪我。”
……天知道大木家在教会她说话后又花了多大劲才管理好她的语言系统。
曾经的生活离他远去,在小茂仿佛从人间坠入地狱时,这一切的造成者——花野却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处境。
但他却不能斥责她,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他的自尊心都无法对花野说——“都怪你,竟然一直赢我!”——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依照大木家的教育,如果对输掉这件事抱有不满,那么努力赢回来就好,他也并非没有想过获胜——但是,小茂没有办法获得堂堂正正的胜利。
他甚至无法认为自己的胜利是堂堂正正的。
当他第一次拿到第一名——并非从前,而是与花野同行之后,当他拿到那个他从前从未在意过的奖杯时,他高兴极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充斥着小茂的身心,像是阴雨绵绵的梅雨季终于过去,而骄阳重新出现在了人间。
他轻快地回家,久违地不敲门就闯进爷爷的房间,兴高采烈地把那份他自己的努力成果拿给他敬爱的长辈,只不过语气平平,像从前一样假装毫不在意,实际上在爷爷眼里大概是尾巴翘上了天。
于是爷爷摸摸他的头,笑着夸奖两声,他便也在满足之后,洋洋得意地回到自己房间。
晚餐结束时,他夹着那个奖杯再次见到花野,她坐在电视机前,坐在娜娜美的膝上,绿色的眼睛里混着些水雾,似乎还带点迷蒙。
“小茂今天拿奖了哦。”他听到他姐姐这么对花野说:“非常棒,对吧?又厉害又聪明。”
花野缩在娜娜美的怀里,被压成红色的枕头印和发烧的红晕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交错,小茂今天早上到处都找不到她,好半晌才在书房发现和他的参赛作品桌对桌睡了个昏头昏脑的她。听她自己说是半夜做了噩梦惊醒,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于是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查资料,这一查就在书房忘了时间——夜露苦寒,她身体又不好,当下头重脚轻,没能和他一起出门。
沙发上的姐姐看见了他,花野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见了,大木娜娜美给自己的弟弟一个宠爱的笑容,而热诚的、喜悦的祝福一样的笑容从她怀里那张孱弱的脸上显现。
然后小茂听见花野说:“恭喜,小茂。”
从此他的快乐再不是快乐。
小茂抿着嘴唇,一时间脸色惨白得和花野有得一拼。
他先前那些飘飘然的喜悦,这个时候就好像全部都变成了攻击自己的毒药和匕首——因为对手不能来参赛才获得的胜利,简直就像是他自己用卑鄙的手段作弊了一样。
他的喜悦、他的轻松、他在这之前所有得到的快乐都加倍转化为其他难堪的负面情绪,狠狠地勾住自己的心脏。
他在高兴吗?他之前在高兴什么?为真正想要战胜的对手不能来参赛感到高兴吗?还是为这种简简单单的比赛获胜感到高兴?
别开玩笑了。
这样卑鄙的第一名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茂后退一步,逃命似的在听到娜娜美的夸赞前躲回自己房间,他用力地关上房间的门,软了手脚般地摊在地上。
地板冰凉凉的,他当初自以为和花野那种麻烦又可怜的体质不同,于是拒绝了地毯,现在却突兀地想要感谢当初的自己。
奖杯在这时又显得烫手极了,小茂粗暴地把它丢开。
他明知道花野身体孱弱不能来参加比赛,却又觉得这样获得的胜利是能战胜她、能证明自己的……他到底在做什么?这种自以为是的…这种一点都不堂堂正正的胜利,他先前到底在沾沾自喜些什么?!
小茂整个人都躺平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烦躁又难堪地听着自己一个人的心跳。
他是大木茂,他的爷爷曾是冠军,他的哥哥也曾是冠军——他的每一位家人都品行高尚,为人正直,因此大木的名声才在关东开枝散叶,乃至得到联盟认可。尽管家人们从未说过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他可是大木家的孩子,他怎么能这样自甘堕落,变成那种恃强凌弱后还能沾沾自喜的人!?
他混乱地回想着方才的事情,难过地意识到这件事并非错觉。
在花野毫无芥蒂地向他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