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暑假的第四天,施昭彩背着一箩筐的茶叶,走到路口那颗歪着的栾树拐弯,眯着眼就看见她家石坎上站了不少些人,也不嫌晒得慌,六伏天最是热的像蒸笼,太阳光直照在魏浩他爸古铜色的脸上。施昭彩手撑在额头上挡着,脸上仍是一片片的烫,今上午动作慢了点在茶山上多耽搁了会,回来就热的受不了了。
她皱着眉头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前面传来机器轰的刺啦声音,魏浩爸开着他那掉漆三轮车往这边开过来,施昭彩打了声招呼,他点点头眼睛眯着显然是被太阳照的睁不开了,
“刚回来哈,家里来人了。”他边说边往后面摆了下,又轰轰的大着架势开走了。
施昭彩已经猜到家里来的是那大城市来的老板了,前几天她妈就开始打扫家里的角角落落,还叫她爸去镇上拉了一车菜回来,这快要赶上十月年的架势,有这种重视程度也只有那位北京老板了,在她好小的时候,家里的房子还是下雨还要上去捡瓦的程度,家里守着外婆留下了的一片茶园过生,不过地势偏僻,那时候寨里路都没修平,年轻人读了初中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妈妈守着这茶园多少有点念及从前的意思,全靠她爸在外打工接济家用,后来修了路又因为寨里古茶树的原因,吸引了一大批人旅游,其中有个老板看中了她家这片茶园,有意搞个农村合作社,又因为当时扶贫助农一系列国家政策的支持,出手投资联合竟发展的很有起色。
施昭彩走到路边阴凉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看了看自己实在不算得体的一身,裤脚上还沾着泥点,叹了口气,用手扇了扇绯红的脸往梯子下面走过去。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说话谈笑大片大片的传过来,她二姑爷正笑着自嘲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施昭彩想着要不直接溜到后院去,至少得洗个脸吧,小心翼翼的把背篓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就准备撒脚往直对着前方的后院门跑,速度很快以至于她看见突然从门口出现个人还来不及刹车,就这样撞了上去。
后院的梯子是由上往下的,这样倒下去很危险。幸好季昂当时体格还不算弱小,挡着了她可不小的劲。施昭彩过了好久都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当时面前这人穿着一身简单白T,漏出来的手臂很白很瘦,一看就是没被云南这边的太阳毒害过,外面太阳照的很亮,映到他眼睛里,把他瞳孔颜色都照浅了些。
当时她为了不摔倒下意识的把了把他的手臂,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明确的意识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白。她为了不晒黑还穿着长袖,里面的汗水黏在手臂上看起来就不舒服,一身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说像个小丑也不为过。
他似乎没想到突然身前撞上个那么个人,眼中诧异不浅,不过很快就遮下他薄薄的眼皮,神色中有打量的意味。在同龄人面前青春期的少女总是格外重视形象,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微低着头似乎能遮掩一下自己的窘迫,她心里苦笑想着幸好她的脸刚刚就被晒红了。
一旁谈话的人见这动静都望过来,她二姑用哈尼话喊了句:“奴奴回来了?”施昭彩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撇过了头答应了声嗯,实在觉得不能在这呆下去,朝那边喊了句:“我去上个厕所。”就灰溜溜的跑到后院去了。
后来施昭彩洗了把脸,换了个衣服就走了出来,她把汗水微微打湿的头发扎了个齐肩的麻花辫,刘海用夹子夹起来,看她妈妈递来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怪她为什么不穿那条今年夏天刚买的裙子,用来见客正好体面,施昭彩装作没看懂,站在她妈妈身边,把在场的人全都打了声招呼,她二姑还在指责她妈干嘛大热天叫她出去采茶。
施昭彩一边心里声声附和,一边朝旁边打了声招呼“季叔叔。”
“诶”他和施昭彩见过几次,偶尔会来这边看看情况,多少也算是看着施昭彩长大的。
“小彩都长成大姑娘了”季昂爸爸笑着点点头,转头又朝着她妈说:“女孩子还是少往山上跑,这天可热。”
“她可是贪玩去了,好早就出去了的”她妈宠溺笑着看了她一眼。
施昭彩跟着笑显然一副乖巧的样子,感受到斜方的注视,施昭彩瞟了一眼,见那人坐在一旁离风扇近的角落,翘着二郎腿,风把他头发吹的微动,稍微歪着头看手机,模样算不上多正经,但也不算多拘束。
施昭彩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旁边人说话没怎么认真听,以至于还没有扇叶转动的声音明显。
她和季昂这个少爷在她十二岁的那年还见过的,说他少爷没什么贬义的意思,身边人都拿他当大城市有钱人家的少爷,他那时候就只比他爸矮一点点了,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不过话少,施昭彩和他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们一家在这待了大概一个星期。
他爸妈去其他地方的时候他就常待在隔着一座小桥的张奶奶那边。张奶奶之前去城市里呆过几年,普通话是他能听得懂的程度。
有次她和魏浩准备去山上玩,那天正好是里玛主节,居住在红河边上的哈尼族崇奉布谷鸟,把布谷鸟尊称为“合波阿玛”(布谷鸟妈妈)。每到山茶盛开的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