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时刻的花铃唯有欢喜雀跃,只要待在他身边,她便觉得安心。难求的便是这两个字,安心。
几根狗尾巴草被修长的手接过。比起一般人来说,他手指长得几乎有些过分了,却是藏筋裹骨,自然天成,好看之中,显有几分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唐枕将那顽皮的狗尾巴草放到瓶里。瓶里倒了点水,大约能养上两天。
午时,一起用饭,唯独不见张端。看得出他心有犹疑,在想是否要回家中。
果然师兄预料得没错,张公子的确有许多放不下的事。
陆午和余鸣因为早有判断,心里并不惊讶,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唯独花铃左右看了又看,她心里奇怪,张公子怎么了。她不太懂师兄们的事,对于张公子的来历也不很清楚,不过,凭着直觉,花铃觉得他是个好人。
她的世界总是那么黑白分明,好便是好,坏便是坏,似落在棋盘上的黑白子一般。
她有点好奇,本来好端端的张公子去了哪里。
张端站在前院,从他蹙着的眉宇来看,他显然在做一个较为艰难的决定。
决心还未落下,一个蹦跳的身影忽然到了旁边。回身看去,是这庵里最小的师妹,他嘴角微扬,是温柔一笑,花铃抬起手,递出个白面馍馍,她对张公子道,“我师兄叫我拿给你的。”说完就蹦走了。
张公子接过馍饼,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
他决定回家。
过午,张端去向唐枕告辞,他本琢磨着说的是,“待小生安顿好了楚楚,再来向真人求道。”岂料刚走到他面前,这位看起来几乎只比他大上几岁的道长却是展颜轻笑了。
“想回家了?”
张公子听着这话语中的笃定之意,嘴唇微动,仿佛想要解释什么,唐枕却是继续道,“你命里只有这一段道缘,不是入道门的命,想回就赶紧回去吧,去晚了,徒劳伤人的心。”
颇为奇异的,张端忍不住直视了面前的年轻道人。一直以来,他都看不出唐枕究竟和自己有什么不同,这样一个年轻的道士,他真是十年前救自己的人吗。
可这一瞬间,他相信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唐枕只是看起来年轻,他方才嘱咐自己的意味,仿佛真当他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辈。对于世间的种种遗憾,他好似已见得太多了。
张端出了观门,正是心中一舒,目光放出去,却见斜阳铺就的道路上,远远行来了几个人。这几人不一般,皂靴官帽,行步匆匆,来的竟是府衙官差——
住在张府尹家的表姑娘楚楚,自与桃溪的道士唐枕见过一面之后,不知所踪。
“师兄!!”道观并没有乱成一团,但隐然已是箭在弦上,众人脸上都是写满了紧张。来的不是什么无赖流氓,是府衙的差人!为何差人会来庙里?
余鸣急出了汗,陆午也是满脸凝重,两人都站了起来。
与两个师兄不太一样的是,花铃怕更多于紧张。死死地攥着师兄的手腕,她用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向前来道观的差人。
唐枕觉察出了师妹的怕,微微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对官差道,“有什么事,我定是逃脱不了,让我与他们说几句话罢。”
官差见他们三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府尹家的公子,料想不能当众逃之夭夭。退远了一些,给他时间说话。
唐枕倒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两个师弟自是能照看好花铃,他还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番情况,逃是决计不行的,首先便不可能带着老七老五和花铃一起走。其次,事情没弄清楚,他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只是他这师妹显是慌了神了,唐枕怕她受惊吓,遂低了低头对她道,“师兄不是坏人,他们不能把师兄怎么样,你要听两个师兄的话,好生地等师兄回来。”
满脑子的师兄把花铃晃得有点发晕,她唯一清楚的是就是不能让师兄被抓走。师兄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抓走她师兄!
那几个官差进来带人时,没想到竟有一个小姑娘挡在前面。
这小姑娘瞪着眼睛,眼含惊意,是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是目光定定的,竟然张着两只手,仿佛要护住身后那道人。
“”
官差乃是奉命行事,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开口劝了她一句。老七看出了师兄的脸色,忙上去把师妹拉走。花铃的眼睛霎时就红透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叮嘱师兄的话,嘴里呜了一声,泪水滚滚淌了一行。
她拦不住这些人。老七狠了狠心,挡住了师妹的视线。
出了院子,唐枕脚下微微一顿,似想回头,但不过一息之间便继续往前走了。
周楚楚失踪,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这意味着,薛善来请他去张家,也许不光是出于张府尹的意愿,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他一直不解尹善童为什么没有哄张公子回去,或许除了张端不愿回去,那便是他觉得张端不在更好。
张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