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上门的时候,唐枕的伤大约刚好能在院子里活动。肩头包扎了简单的一层,原本,他是不想穿衣服的,伤处被缠了七八道,再穿衣裳也是多余。
可庙里不是只有那两个师弟,顾及着还有个小丫头,他照例穿得规整,外黑里白,头发也是梳得挺好。横竖从外表上,看不出他受过伤,那薛善见了他,倒是一改前面的嚣张跋扈。
“唐道长,特来拜访,这份礼物还请收下。”
薛善不是道士,勉强算是个术士,在桃溪一带有点名声,都知他和尹善童交好。那尹善童就是张府尹家的管事,两人拜了把兄弟,薛善也就改名随他。
原本,薛善叫薛姚光。早年他也和唐枕打过交道。
唐枕昔年救了张小公子,乃是一桩巧合之下的义举,那小公子才七岁,突然有一天失足落水,醒来就变得疯疯癫癫。
三魂七魄,他竟是把三魂都丢了。全桃溪的和尚道士都被张家喊了过去,问题这些人倒是能看出来,丢魂了,把魂叫回来就行。可不知张家小公子的魂丢在哪里,一魂都叫不出来。
魂喊不回来,那小公子已然疯得开始挠墙,整个张家都愁眉不展。
众人都没有办法,当时唐枕在镇上听说了此事,捧着一只盒子去了张家,才去那儿转了一圈,手中便似勾着一样东西,直直走到那小娃面前。
张小公子站着不动,想抓唐枕手上的盒子,忽然唐枕拍了拍他,他呆了一会儿,软倒了下去。尹善童带着一众人出来,正要拿住唐枕,他说,“稍安勿躁,等你们少爷醒来再抓我不迟。”
一个时辰,那小公子醒来,神色清明,眼中噙泪。爬到唐枕面前便想拜他。
“以后可别这么贪玩了。”
唐枕嘱咐了那小娃娃一句话,便从容走出了张府。
他这行事,在某些人的眼中,便好似沽名钓誉,从此以后,谁不知桃溪乡下有个叫唐枕的道士?
薛善当时便在这一众人中。他叫不出张小公子的魂,颇受尹善童埋怨。
“你等着看吧,老爷势必要去找他。”
“老爷怎么知道他是谁呢?”在薛善看来,唐枕没有自报家门,主人家都没见一面,行事未免有些太过随便。
他好似专为了来救这小娃娃,救完了就回去。
尹善童却道,“他露过了面,岂有找不到之理。”
果然,张府尹听说了自家小儿得救之后,派出人到处找寻。一番打听,果然叫张府尹的人找到了道观。
百两黄金做谢礼,还送上了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当时,唐枕打量着尹善童送上门的黄金,丫鬟,还有一扇木牌子。
上面写着一排大字,夸他义举无双,乃道士中的清流名士。
对张府尹的道谢,唐枕付之一笑。黄金,丫鬟,和木牌子,他都没收。
尹善童不无意外地看向这个穷道士。
“道长可是有不满之意?”这份谢礼,怎么也不该叫人瞧不起吧!
唐枕拿起一枚元宝看了看,“瞧得起,真金白银,哪有瞧不起的道理。”
“哦,那道长却为何不收呢!”
唐枕依旧看着那枚金灿灿的元宝“我若是收了,以后张府尹叫我去,我恐怕不能不上门,我若是上门,岂不是会经常见到像你这般碍眼的人。”
“为免如此,还是不收为好。何况,救人乃是我之所求,所求既已圆满,又何需黄金百两,谢我义举无双,便也今日别过就好了。”
轻响一声,那枚元宝掉回了盘子里。他让余鸣把尹善童一行人送了回去,此后闭门三日。果然清静了许多。
薛善还记得尹善童回来后气得阴沉难看的脸,唐枕的说辞,他并不想跟张家人转述,可带去的那两个丫鬟本是张府的人,当着她们的面,他不得不说了那番回绝的话。
“原是为你,他便不来我们家?”张府尹果然如此感叹。
尹善童自辩无言,只恨那姓唐的个性刁钻,世上哪有不爱钱之人,只怕这道士是待价而沽,不满那百两黄金罢了!
可此后过不了多久,唐枕便忽然销声匿迹,听道观的人说,他出去游历了。
整整十年,他没再回过桃溪。
如今,要不是张府尹的未来儿媳妇周家小姐出事,薛善得了尹善童的指点来占道观,他真是想不到,唐枕会回来。
此次他送的礼分量不轻,乃是一对碧玉环。真金白银他许是瞧不上,这对玉环却是无价之宝,单看水色剔透,碧光荡漾,便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张府尹听说了唐枕回来,特意送来的大礼,也是为了补全昔年的礼数。
张府尹认为,是管家礼数不周才让唐枕回绝他的好意。
是以此时,薛善替代了尹善童,他言辞有礼道,“上次乃是误会!我等对唐道长一直是敬仰已久,总之是绝无冒犯之心!”
花铃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