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午后,周允承推开宗祠大门的那一刻,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阳光。
他眯着眼睛,伸出胳膊仔细遮挡,静静站立片刻后缓过神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厮上前引路,要带他去前厅问话。
每次禁足结束后,父亲都会召见他,无非是问些有否悔改之语。他每次都答:否。
今日也不例外。
周府正厅,庄严清净,为府中宴客之所。廊檐下燕雀筑巢,一阵狂吼吓得鸟儿四处逃散,正厅内气氛紧张。
周雄手拿戒尺指向周允承,面带怒色,嗔目喊道:“禁足半月有余,竟无一点悔改之意,你可知惹了什么祸,等到有一天殃及家族之时,你才肯悔改吗?”
厅内一时寂静,周雄气得面色发青,他原地站立盯着跪在地上的周允承,抿紧嘴巴,脸上写满了怒气。周夫人站在一旁,满是担忧之色,自家小儿子三天两头被罚跪,如今是最严重的一回。
周允承突然开口,打破了满堂寂静:“我喜欢她!没有错!父亲让我禁足我禁了,但我不能违背我对她的心意。”他目不斜视,坚定着他的选择。
周雄附身看他,劝诫着:“伴君如伴虎,你以为做了陛下的郎婿,是轻松易事吗?”
“即便我对父亲说知道错了,可我依旧爱慕她。”如此回答,掷地有声。
听了这话,周雄终于忍不住,他将戒尺狠狠敲在桌子上,接着又指责他:“你非要再让你禁足半月才肯认错?”
自家儿子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若他此时不制止,恐会酿成大祸。
周允承笔直地跪着,没有多余解释,只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一年,甚至两年,我还是爱慕她,不会改变。”
周雄气得直后退,他放下戒尺,右手举起在空中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许颤意:“好,真是我的好儿子,就是平时你对他太过放纵,才会让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看向自家夫人,吩咐道:“你下午去找韩夫人,看看有哪家适龄女郎,给这小子定亲娶妻!”
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要先定了亲,哪怕周允承不同意,他纵是拉下脸去找陛下赐婚,木已成舟之时,即便是绑婚礼也要如期举行。
“圣旨到!”院中一时热闹起来。
李申今日奉陛下之命去往各家送请帖,他微笑着进门,眼神飘忽大概环顾一周:“呦,周大人一家子都在呢,二公子这就跪上啦,方向反啦。”
李申径直走到堂上,此时周允承已经转换方向,正对着陛下请帖。
宣读完毕后,李申客气着说:“咱家是来给周大人送请帖的,昭德嫡公主的册封大典,陛下在宫中举办家宴,特邀周大人携家眷前去赴宴。”
李申攀着周雄的胳膊,笑声阵阵,不见停:“陛下在请帖里说了,周家次子,风姿特秀有举世之才,一并相邀。”
转头又注视着周允承,果真气质非凡,“今日咱家一睹二公子真容,可真为是一表人才。”
京中适龄郎君众多,各世家能称得上卓越的也不在少数,可陛下唯独夸了周允承,又是与昭德嫡公主的宴会有关,恐怕陛下对郎婿的人选已定。
周雄作揖谦虚道:“犬子平平,担不起这么高的评价。”
李申摆手,“怎么担不起,如此样貌,如此才华,二公子一定前图无量。”
说完便朝外走去,“周大人留步,不用送,咱家还得赶着去下一家,今天还有半日时光,有您送不完的时候。”
李申笑声一时不绝,他在宫中历经多年,看人眼色办事,精明机灵是少不了的。只要有一点苗头,谁值得攀附他一看便准。
出了周府,疑惑了一路的小内侍这才敢问:“师傅,这个周二公子也就长得好点,京中好看的郎君大有人在,陛下怎么会单单夸他呢?”
“陛下圣心,又岂是你我明白的,不过这个周二公子,确实称得上翘楚,等哪天他飞黄腾达了,可就不只是二公子了。”
李申自己如何觉得,那都只是猜测,在天子脚下讨生活,是座上宾还是阶下囚,都是一句话的事。
如今驸马人选只露个苗头,最后是谁能够入选,也都凭陛下一句话。
***
萧镇小憩之后,看向坐在案牍旁的萧修彻,他恢复了下精神,问道:“都写完了?”
“回父亲,是的,李管事已经去派发请帖了,这是最后一批,共十三家。”萧修彻将所有的请帖一一放好,整理在一处。
“最后一批让王茂去送,今天赶紧送完。”萧镇摆摆手,接着扶额垂头,今日睡得太久头有些痛。
萧修彻露出惊讶的表情,谨慎问道:“父亲,不抽查了?”
请帖本是礼部准备的,只是礼部要额外整理公主府用具,这才将此事转手萧修彻。前几批的请帖陛下皆有抽查,不知怎的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是发现了什么?萧修彻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