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1 / 4)

“九思!”

“山九思——”

声声呼唤殷殷,忽远又忽近。

九思只觉自己像是浮沉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无法求救,难以呼吸,亦不得清醒。

“姑娘,该起身了,待会儿还要去城门口接公子呢。”

一个头梳丫髻着浅黄衣裙的圆脸丫环推门进来,走近床帐紧合的花梨木雕花大床,轻声说了这话。

这圆脸丫环名唤温酒,是贴身照顾九思的人。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另一个丫环,将手里的一盆清水放在黑漆镂雕六足面盆架上,又如往常那般去开了窗。

九思闻此声,方从虚妄中挣脱,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床帐,床边系着两个红色平安符,风微微拂动了穗子,很是惹眼。

她盯着平安符怔愣了片刻,又记起事来。

哥哥山怀略做的是香料生意,在外行商。嫂嫂卫宛央已送加急家书,告知其妹妹落水病重,望其早归。

山怀略安顿好商队后,快马赶回,约摸着今日便能抵家。

温酒将床帐挂于两边的月形帘钩,见帐中之人皱着眉,立马担心道:“姑娘又做那些梦了吗?”

九思自落水醒来后,三天两头的总是做梦,便和温酒提过几次梦里的事情,清晰的,模糊的。

温酒听罢,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所说之事实际上并未发生过,只是个梦。

九思心中还留有一丝疑惑,实在是因为梦里所看到的,很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但想着温酒是自己的贴身丫环,与自己朝夕相处,她既说是虚幻的梦,便也不再提了。又嘱咐她保密,切勿和旁人提起,以免生事。

九思轻道了声没事,坐起身来。

她只着素白寝衣,三千青丝披散,因才病愈,面容上还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白,整个人瞧着清瘦单薄。

“嫂嫂收拾好了?”

“少夫人早盼着公子回来,这会儿应该在前厅等姑娘了。”

床边的小几之上,置着一博山小香炉,偶有一缕细烟。

房正中的圆桌上置有月白陶瓷茶具,往后的长案只摆了素白瓷瓶,插着一枝纯白玉兰,其上花朵三两;墙上挂着三幅画,是为岁寒三友。

温酒扶了九思坐到梳妆台前,拿来水让她净面漱口;替她梳头的间隙,从菱花镜中打量着她的脸色,问:“姑娘,今天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九思闻言,摇了摇头说没有。

十天前,九思从石桥上失足落水后就一直不见转醒,奉元城中的大夫看了个遍,皆是摇头叹息一声:碧玉年华,甚是可惜。

卫宛央不信且无法接受,心里觉得是城中的大夫不好,又急忙让人去别处请了几个大夫来诊治,最后的说法一般无二。

落水之事过了三日,原本躺在床上病情危重的人,突然惊坐了起来。

卫宛央又惊又喜,连忙再请了永康堂的夏大夫来瞧,夏大夫望闻问切一番后说性命无虞,还需慢慢调养一段时间。她听到这番话后,心里总算落下大石,让小厮把大夫好生送回医馆,又给了重金酬谢。

卫宛央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九思,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公婆早去,这几年来,怀略和九思两兄妹相依为命;她和怀略成亲一年多来,因怀略做香料生意,经常在外行商的缘故,大部分日子里都是她和九思在家。九思除了不喜出门外,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是极好相处的性子;卫宛央未成亲前是家中独女,从小就想有个妹妹陪着自己,九思也算是让她少时的心愿成了真。此番落水不仅受了好大的苦,还险些没命。

她这样想着,泪便止不住,又怕九思看见胡思乱想,连忙偏过头去擦泪。

九思那会儿刚醒,脑子里正一片混乱,见状忙说自己没事了,还要下床走动,证明给她看。

卫宛央半点不许她下床,更是让人把一日三餐送到房间里来,陪她一起吃过后,再盯着她喝药。

如此又过了几天,大夫上门再诊,斟酌一番后减少了药量。

九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光想起那一碗碗顿顿不落的汤药,都觉得舌苔发苦。

醒来后在房间静养的这些日子,九思竟还发现自己对于前尘往事记不真切,记忆像是被一层浓云薄雾遮挡着;可身边的人说起从前的事来,她又觉得有些熟悉。

她纠结过要不要再请个大夫来看看,自己是否被撞到了脑袋,才会有这些不似平常的情况;可又怕嫂嫂知道了会担心,再者暂时没有影响到自己正常的生活,便忍下了这个念头。

等九思出神这一会儿,温酒已经替她妆扮妥当,唤了她回神,换上早已备好的衣服。两人便起身往前厅去。

前厅里,正坐上的人见她们进来,便开了口。

“九思,来。”

这说话之人正是卫宛央,不过二十来岁,眉眼生得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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