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果还是不习惯在床上睡。
即便昨天晚上被吓到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在枝头上、歪着鸟头,慢慢进入梦乡。
只是——
“嗬——哈——”
“嗬——哈——”
“……”
又是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呼吸声……
凤果被吓得炸毛了。
她张开尖尖的小鸟嘴,没有发出尖叫声,但鸟头上,有一滴冷汗缓缓滴下。
身后的枝桠轻轻颤动,发出渗人的声响,随即,在她头顶,渐渐升起一道阴影。
很巨大……
像巨大的蝙蝠。
她瞪着圆溜溜的鸟眼睛,看自己的鸟身被彻底笼在阴影之下,身后那道沉重的呼吸声,擦过她的鸟头。
那东西的呼吸……凉凉的。
刹那,那道阴影消失。
凤果呼出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彻底呼出去,她就被树下的场景吓得“嗝”了一声。
风声响起,她发出的声音彻底淹没。
她用翅膀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是阎王?!!
*
言七七熬夜了。
她不喜欢熬夜,也熬不住,所以不得不在了,两只眼睛上支着小木棍。
风一吹,她的眼睛一酸,险些流出眼泪。
但她是冥界的王,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不会落泪。
终于,月亮高高挂起,她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风声,看到了地上飘过的影子。
她抬起两只细长白皙的手,快速地将那两根小木棍取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抬头望过去。
只见山中四面亮起蓝色幽光,而在她身前,站着一人。
不,确切来说……是亡魂。
她是阎王。
所以,只用一眼,她便看得出,眼前之人早已死去许久,而且,还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亡魂。
这亡魂面色惨白,眼睛是黑红色的,没有一丝白色的缝隙。
有一道血泪从他左眼流出,滑过嘴角。
他身披白色披风,头戴白色斗笠,手中执杖,杖头系着硕大的铃铛。
铃铛声散在风中,一声、一声……
悠扬而凄美。
“叮——叮——”杖头的铃铛随风而起,铃铛身敲击在杖头上。
亡魂缓缓抬起斗笠下的那张脸,让言七七看清了他压得极低的唇角。
他的嘴唇是浅白色,内里的唇肉也毫无血色。
他的唇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是发出“嗬——哈”的呼吸声。
言七七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半晌,他用那双黑红的眼睛,锁住了言七七,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说:“是、你……”
他说得没头没脑,但言七七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是她破了他的术法,解脱了那些阴魂。
也是她,唤醒了他……
言七七没有轻易开口,她只是那样看着他,带着神特有的悲悯。
他的神魂之中,已无一丝生气。
这种吸收阴魂的术法,必由人来设阵。
若施此阵,此人必须献祭三魂。
但人有三魂七魄,便是三魂献祭,七魄也有生机,以魄养魂,终有再世为人之机。
可——
眼前这白衣法师,无三魂,无七魄……
如今,他只剩一股执念支撑着他,若无执念,他便会彻底消散。
她解脱了那些阴魂,阴魂离开他的法阵,他便被唤醒了。
也因无三魂七魄,所以,他与那些阴魂不同,只能在夜半之后才能出现。
且他是设阵之人,不能离开阵眼。
所以,他不会像那些阴魂一样,能肆意离开被困许久的地方。
他——是去不了竹屋的。
言七七白日里登山时,有意瞧了瞧名山的东南西北四角,按常理来说,若要施那么强大的阵,阵眼必须在对角相连的中间一点。
但这样的阵眼,又太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法师会改变法阵的形状,让其变成五角,也就是利用金木水火土的方位设阵。
“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
以人之三魂献祭大地,丑会之时,五行下沉,月亮的方位从五个阵角一一掠过,待十五日之后,月亮在丑时的位置,便是与阵眼相对的位置。
只是,设阵之术已过三百多年,言七七也只能大致估算一番。
不想,阵眼的位置与她猜测的,竟所差不多。
见她不答,白衣法师颤动着黑红的瞳孔,似闪过一丝难过的情绪。
但随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