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直不满谢老爷在外拈花惹草,对这些个庶出子女,只能说尽到个嫡母的义务。但枝枝和刘氏两人出身实在低贱,她们母女两成了一根横在宋氏心上的刺,膈应得难受。
福嬷也明白,要拔除这根刺是不可能的,只能从中劝解着宋氏能看开些,切勿为了这点小事,让自己窝火,也让下人看了笑话,有失大夫人的身份。
“谢家小姐该有的份例我可从没克扣过,吃穿一应不缺,还不够好吗?再说不就是抄个经吗,倒是我为难她了?”宋氏不以为意。
像枝枝这种庶出女子,在家族里能吃饱穿暖算很好了。未出阁前,宋氏在自家宗族里,见过不少嫡母欺凌虐待庶出子女的事儿,手段阴狠毒辣,她旁观着都觉得渗人可怖。
“我的夫人哟,您也知道那日五小姐伤了手指,这几天又是备膳又是抄经的,老奴看到过一眼,伤口都还没好呢。”宋氏已然没了胃口进食,福嬷扶她到一旁坐下,替她端来漱口之物。
宋氏面不改色,虚掩着半张脸将漱口之水吐进盂中。那日她是故意让青木吩咐后厨,粥熬得滚烫直接端上来即可,她就是想刁难这庶女,那又怎么样?只有遭了伤痛才会记住教训,不敢放肆忤逆。
“我又没让她带着伤来备早膳,这幅样子她是做给谁看呢?”宋氏神情不屑。
“不管五小姐有心或无意,她也是在尽心侍奉您。这好几日过去了,您也该气消了,犯不着还为表小姐耍的那点小性子上心动气。”福嬷倒也不是真的要为了这五小姐说话,恻隐之心只是其一,很大一部分她总得为夫人的颜面着想。
她这夫人呀,大家闺秀出生,凡事规规矩矩,若要说那些妇人间的阴毒手段,夫人是不屑去做的。这次动气也顶多是为了要给五小姐立个规矩,但惩罚点到为止即可。不然让丫鬟小厮们看着,倒觉得大夫人不容人,时间久了指不定背后怎么风言风语呢。
宋氏垂眼,拨着手中的念珠,也知福嬷苦口婆心,总是为她好。宋蓉儿浅薄如斯,在她面前告的那点状其实算不得什么,她只是忧心这种庶女真的心怀不轨,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所以在刚有苗头的时候就该扼杀掉,让她知道在这家中是谁做主。
“行了,我心里有数。”她掸了掸衣摆,面色淡然。
福嬷心知夫人这是听进去了,也放下心来。
此时一丫鬟来报,“夫人,大公子来给您请安。”
“让他快进来吧。”宋氏一听是谢麟来了,精神为之一振。
片刻,谢麟不疾不徐,进屋后向宋氏行礼,“给母亲请安。”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快坐吧。”见到儿子来她这儿,她满心欢喜。
“理应每日来向母亲请安的,是我懈怠了。”谢麟对着宋氏淡淡的,但语气诚恳,“近日得了些扶苏斋新出的素食点心,儿子知道母亲礼佛,特地送来给母亲品尝。”
说着,谢麟示意跟来的小厮递上食盒,置在宋氏面前。
宋氏见谢麟乐意同她亲近,高兴都来不及,顿时喜笑颜开,“你平日里忙,不用时常来我这儿,你有这心意,母亲已经很高兴了。”
“江城不比尚京,你回来了这么久,可习惯了?身边的下人可还合心意?”
“儿子一切都好,劳母亲挂心了。”终究是母亲的关怀,谢麟听了还是现出淡然笑意。
但谢麟这笑意不达眼底,宋氏问一句,他答一句,终究是疏远得很。宋氏心中无奈,想着好歹谢麟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修复这母子感情。
“下月二十九便是你父亲寿辰,你可都打点妥当?母亲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要你多加费心费力了。”宋氏面露担忧之色。
谢麟眼神黯淡,“是。母亲不必担忧,二弟也从中帮衬,一切都妥当。”
讲起这个父亲,谢麟神色都不如方才温和,宋氏心知为何,也不多说什么。继而絮絮叨叨得又扯到其他琐碎的事上,谈及要让谢麟婚配之事,更是滔滔不绝,苦口婆心,就差点把若谢麟还不成婚生子就是大不孝脱口而出。
宋氏这般啰嗦,谢麟越听越烦躁,却仍维持着表面的孝悌,不曾开口打断,偶尔应上两句,只当宋氏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我和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见谢麟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进去她说话的样子,宋氏皱起眉道。
“母亲教导,儿子都听着呢。”谢麟回答道,不想宋氏再聒噪,转了话头,“听说妹妹最近在母亲这儿抄写佛经?”
宋氏闻言一怔,随即就拉下了脸,语气略带讥讽,“一个庶妹而已,你对她倒是上心。”
“母亲说哪儿的话,只是听下人说起,随口一问而已。”
“是在我这儿抄经呢,怎么,你也要来替她说话?”
谢麟有些无可奈何,不知这“也”字又是从何说起,“母亲别多虑了,您是她嫡母,侍奉您是应当的。妹妹年纪小,我作为长兄,多关心一下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