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无趣,扭头离去。
黎枝燃咬了咬牙,继续向前。
流云浓稠地淌在空中,模糊了石阶与悬崖的边界。
黎枝燃以刀探路,流商极寒,手中的短刀材质似乎极佳,没有丝毫冰霜。只是愈发冰凉沉重,黎枝燃几乎握持不住。
刀刃从石阶棱角上刮过,发出刺耳的声音,转瞬之间,一双生分的眉眼忽闪而过。
他还活着吗?
越向前,刀痕越来越浅,几近于无,握刀之人已然筋疲力竭。
一直高高吊起的心神已然消耗到了极致,是以当裙袍边不知何时被割裂的衣衫一角滑落时,黎枝燃根本没有发现。
沾着几分雾气的织成履踩上那飘落的碎布,那道灰色的身影瞬间不受控制地向悬崖跌去,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呼救。
黎枝燃下意识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碎石从黎枝燃的身边掉落,飞蛾扑火般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渊,久久听不到回音。
手腕被人死死地紧攥着,黎枝燃向上望去,抓住她的那只手背上自上而下还流着血,冰冷地顺着指尖滑到她的手上,袖口上的翱鹰振翅欲飞,在寒霜之下还沾着几分腥气。
稍有差池,碎骨粉身。
然而那张脸只是风轻云净地朝她微微扬眉,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好像什么天大的危局在他面前都是小事一桩。
“找到你了。”
·
流商的黑夜漫漫而戚戚,终于渐渐翻亮。
静谧的火焰时不时发出噗呲裂鸣声,跳跃在一黑一灰两道身影之间。
少年背对着坐在洞口的石墩上,撕下披风一角,擦拭着他那把带了血迹的银刀,背影在火光中摇曳。
另一把银刀安静地躺在狐裘披风裙边,烛火微弱的暖意映在脸上,映出红焰之后少女狼狈至极的模样。
黎枝燃有些吃力地轻轻捏着肩骨。
精神极度紧绷时尚未察觉,此刻稍稍松懈下来,就觉得整个人全身都快要散开了似的。
“嘶......”
晏惊归闻声侧首瞥了一眼,就瞧见身后之人立刻换上一副戒备的模样。
“接着。”
什么?
一抹弧光自空中划来,黎枝燃下意识伸手去接。
触手生凉,细如银针,尾端利可入刺。
她低头一看,是她的那两枚发簪。
黎枝燃一怔。
这两枚发簪不是方才都被他打飞了吗,他什么时候捡回来的?
她抬头望去,少年已经转了回去,继续擦拭着刀柄,声音悠悠地从空中荡来:“簪子磨得再利,也终究比不过刀。”
黎枝燃握着簪子的手一紧。
他看出来了。
簪针被她刻意磨过,侧锋如刃。
这两枚簪子她日日佩戴,从未有人发现。
他向火堆走来:“让你向东,跑到西面来做什么?”
簪子慢慢绕过发丝挽起,露出一副骨相极清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流商凌冽似刀的冬风还充斥着整个喉腔,紧得发涩。黎枝燃的声音仿佛覆着一层薄薄的风雪:“若真是向东走,你又为何出现在此?”
那双育于极凛北地的眼睛如雪狐般忽的看向他,毫不退却,无形中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之间,再上前一寸,就会见血。
她不信他。
她怎么可能信他。
这世界上或许有无缘无故的恨,但绝不会有平白无故的恩。
他拉自己躲开暗箭,独自引开了郑夫人派来的人后还能全身而退,在这里找到自己。
若说他毫无企图,她绝不信。
黎枝燃猛地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将少年没有收回去的短刀握在了手中,刀尖直直地抵在他胸前软甲之上:“你到底是谁?!”
面前之人的玄色劲装之上,用金色丝线嵌绣着欲振翅的飞鹰,乌黑发丝束在银冠利簪之中,在风中张扬。
这人明明周身放纵不拘,那双眉眼却沉稳内敛,带着一丝极强的震慑感。
此人身份,定不简单。
火堆之后,晏惊归低头轻笑一声。
被人用自己的刀指着自己,若是被阿父阿姊知道了,必定会笑上他许久。
“马蹄。”刀背向内,稍一用力便将对着自己的那把刀抵开了,在软甲上留下一条极浅的划痕,如同爪尖钩痕。
晏惊归反手将自己那把单刀利落地收至腰后:“马蹄印告诉我,你来了这儿。至于我是谁——”
“咳咳......”
流商终年冰霜覆盖,寒气积久不散,很是伤人,重者可要人性命。许是受了冻,黎枝燃蹙眉,止不住地咳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