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带了多少人,我让卫管家再安排些人,护送你回宫。”
长乐退后一步,“不了,我有缇营卫。”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说完,长乐便转身疾步离开。
她头疼欲裂,脚步凌乱,平日仪态万方的公主殿下,现在狼狈得像个逃兵,终于走到了贺明章再也看不见之处,一个趔趄,几乎要绊倒在地,一个身影从月门闪过,伸手扶住了她欲坠的身体。
正是殷恪。
长乐抬头看清来人,不由苦笑。
“你怎么来了,对不住,又被你瞧笑话了。”
殷恪的面色却也并不好看,“殿下,哭出来吧,你没有笑话让臣瞧,何苦委屈自己。”
像是触动到泪穴,她原以为早已干涸的眼角忽然有泪水滚落,一滴一滴砸在殷恪握住自己的手上。殷恪似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品色的帕子,替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握惯刀的手,却能那么温柔。
“没什么可怕的,殿下有外祖一家,有先皇留下的溯齐,还有那道圣旨,该是您的,谁也夺不去,贺家懦弱,临阵脱逃,是他们的损失,不该由殿下自责伤怀,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才是不……”殷恪的话忽地窒住了,原因无他,只是长乐忽然扑进了他的怀中,恸声哭泣。她实在是精疲力竭,实在是累乏到极点,和贺明章的一席话已经用完了她最后的理智,眼下,她只是本能想要保护自己,想在这个漫漫雨夜,得到些温暖。
她靠在殷恪的肩膀上,孤注一掷,“将军,帮我。”
“殿下想要什么?”殷恪只是任她抱着,没有推开,也没有揽住。
“你先前说,若宇文汲继位不正,你拼死也要维护朝纲正纪的,对不对?”
“是的。”
“你还说,誓死忠于天子,是缇营卫创立伊始立下的死誓。”
“是的。”
“但他现在坐在天子的位子上,你们——”
“是不是要效忠于当今天子?”殷恪替她将后半句话说出了口。他微微倾身,目光专注,“所以,殿下现下想清楚了吗?只要殿下愿意,臣便永远是殿下的了。”
“想清楚了,我愿意。”长乐回得斩钉截铁。
殷恪面有狡黠之色,“为了得到臣?”
“是,将军可愿?”长乐明白,殷恪若承这一诺,日后便是滔天巨浪,饶是他权势滔天,利刃在手,也再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成,会依旧如现下一般煊赫威扬,败,则身首异处,骂名千古。怎么算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她知道自己这回很是自私,可是,她好似困溺在太液池的千倾碧浪中,如果抓不住这双手,就要淹死了。
哪知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神色,灿然一笑,恍若神仙临世,“臣,甘之如饴。”
他抬首看了看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时辰不早了,臣送殿下回去,今晚连累殿下喝了些酒,是臣的过失,但想来于睡眠尚有些裨益。”
这是长乐出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寝殿的,只看一室寂然,安息香焚尽,青烟缭绕,一干侍女睡得浑然不知。
白猫阿青还在等她,噌地扑到她怀里,喵了两声,些微声响引得缀玉下意识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呓语殿下可要吃茶?
她说不用,撩开帐子,蹑手蹑脚躺了回去,帐内复归沉静,一丝风也进不来,人卸了劲,倒是一会就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