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马尔福的教养告诉他,在这种局势紧张的时刻,满足自己的私欲是不顾大局的。
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被骄纵地抚养的男孩,他想得到的总是能曲折迂回地得到。
在哈利·波特那张被蛰得巨大如猪头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几乎无法确切地记起米拉·林恩这个人。德拉科的记忆似乎被1997年从高塔坠落的老者阻隔了。在那之前的一切都蒙在雾中,蒙着一层梦幻而无忧无虑的光影。而之后则急遽下降,像乘着失控的扫帚在冰冷的冬夜里穿梭。
所以,关于五年级那个平民赫奇帕奇向他表白,之后被斯莱特林霸凌(德拉科不会用这个词,他会用“教训”)的事,他甚至从未想起过。有这么件事吗?德拉科会无所谓地问。啊,大概有吧,但记不清了,谁会记得一只蚂蚁、一只青蛙的事?再说,她理应为她的不知好歹付出代价。
在马尔福庄园中,德拉科立刻就认出那是哈利波特。那双眼睛里透着出的神情,毫无疑问是令人厌恶的波特。
德拉科震悚了一下,那一瞬间,恐惧蔓上心头。
如果他指认这是波特,这一切就结束了。波特将被杀掉,献祭最后一个人牲的黑魔王将确立自己的铁拳。
他几乎战栗起来。绿光闪过,邓布利多跌落高塔。
那一瞬间,在他同时想起死去的波特、被恶咒击中的邓布利多的时刻,米拉·林恩的脸,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脑海中灰暗的一部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通过哪种刺激亮起来。
记忆是奇怪的东西,藏在角落里的灰败记忆被火花点亮。
毫无来由的,德拉科想起那个秋天,林恩走到他面前,脸颊红扑扑的。一个赫奇帕奇大大方方地来到一个马尔福的面前,德拉科感到了冒犯,冰冷地瞪着她;而她像个真正的蠢货一样对他的鄙夷视而不见。
她毫不避讳地将一封信交给他,大方得好像那是张广告,而不是一封表露爱意的情书。
“马尔福先生,你能抽空读一下吗?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她灰蓝色的眼睛又大又亮。德拉科·马尔福是否愣了一下?还是没有?——但总之,德拉科嘲笑了她。整个斯莱特林对这个赫奇帕奇掀起了一场“报复”,为的是告诉所有人:永远要尊重一个精明的斯莱特林,一个高贵的纯血巫师。在那之后,那个赫奇帕奇在他面前就像只受惊的鹌鹑。
那一瞬间,在马尔福庄园,德拉科看到哈利·波特时意识到,如果他指认出波特,波特会死掉。
冬天阴冷的寒气浸入他的骨头,德拉科不由得战栗起来。
他害怕极了。但同时,他感到,一种被恐惧唤起的欲|望。
有人认为,在死亡的恐惧下,人类之所以会产生欲|望,是因为繁衍的本能。
——延续生命,繁衍后代。
那一刻德拉科感到了荒谬。对于这一切,战争、恐怖、暴|动,种种,都那么荒谬。
这一切不过是某个过于强大的巫师任性的举动罢了……
是的,任性。就连那位强大的黑巫师自己,都并非是完全的纯血……
当这个念头那么强烈而清晰的出现在脑中时……德拉科害怕极了。
他为自己反叛的念头恐慌。那几天,他反复地练习大脑封闭术,怕那位巫师心血来潮,想要再次测试他的忠诚,而他的大脑将出卖一切。
更强烈的恐惧唤起更郁结的本能。
心中那种无法纾解的情绪像块铁石,沉甸甸地悬在小腹。德拉科终于在又一个梦遗后的早晨,感到了缓解的必需。
*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德拉科抬起头看着镜中的人。
青年淡金色的睫毛湿漉漉的,他淡灰色的眼睛近乎透明,眼睛闪烁着,看起来心神不宁。
夜深了。
夜晚十点半。德拉科走出斯莱特林的地窖。长袍整洁,扣子扣到最后一个。他的身形瘦削高挑,穿着斯莱特林的长袍显得挺拔贵气。
这个时间,地下一楼更安静了。长袍拖曳在地毯上,像蛇划过冰冷的石墙。
德拉科看到了米拉·林恩。她靠在地下入口的栏杆处,垂着头,似乎安静地思考者什么。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赫奇帕奇女生,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五年级突然窜出来向他表白。但这对德拉科而言不算什么,他从小就被女生爱慕,他习以为常。
米拉·林恩黑色的卷发披在肩上,又浓又密。地下室被墙壁上的火炬照亮,她静静地站着,像尊静默的雕像,像和这座古堡、世间的生灵一样,已经存在了千万年。
德拉科神色一动。
他在她几步远外轻咳一声,她立刻抬起头,明亮的灰蓝色双眼在火炬的光下闪烁,看着他。
“马尔福先生。”她说。她回答时面无表情,接着,好像回神一样,慢慢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