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越过厅房廊舍,来到一间草苫的屋子,屋门狭窄,只能侧身通一人。
屋中香炉冉冉燃着,烟长如丝,顺着窗飘了很远。正对房门五步处以香草为环,环住个整木挖空的树桩,里边本是盛放着法器的。
往日里三位弟子轮值来更换石灰防潮,人手拿一块方帕将法器擦拭干净,临走前再取上一环香草,第二日便能通过草环长短判断有谁偷了懒。
裴澈两指沾过香灰,朝着树桩一指,青烟顿时汇聚在一起,凝成弟子们劳作时的样子,随着一阵走动,又忽而腾地散开了。
这青烟与凌空真人屋子相通,不但可以指定复现哪一日情景,一旦有谁使用了法器,还可以清晰凝聚成那人模样。
事情愁便愁在小毛贼只偷不用,法器已失窃五日有余,术法仍附着,可并无半点有用信息。
几位弟子也已受过审问,都答得滴水不漏,况且他们其中谁人急用,便是直言出来,也不会遭到真人拒绝。
裴澈绕过树桩向旁巡视一圈,没有看出凌乱痕迹。要知道青帝杖与穆王毂并不是小物件,而此屋门窗狭小,搬离之时势必会费一番功夫。
“若是施术缩小后再带离的呢?”遥辞问。
“在法器上施加术法,与使用法器无异,会触发烟咒。”裴澈搓搓指腹,兀自沉思片刻,微微旋了旋靴尖,“不方便,先查府外吧。”
遥辞懂了他的话意,若是仍在府内,查起来需要掘地三尺,然此地乃是旧祠堂处,真人必然也考虑到了这点,故而十分忌讳动土。
如此看来,真人也并非十足相信自己的弟子,所以才让他们这些外人来查。
“院中八角正中方位,以六十四卦相看,如实报与我。”
裴澈手持盘珠,侧目看她一眼,并未做催促,而是徐徐道:“你的茶,让人难以下咽。”
“师叔的口味也让人难以捉摸。”遥辞知道自己不是块伺候人的料,稍稍福身以示愧疚,嘴上毫不退让。
“真该让你自己尝尝。”裴澈快速应答,却不怒反笑,低头转过几颗盘珠,背过身道,“还愣着做什么?”
遥辞赶忙从屋门挤身而出,沿原路返回府邸正门,整座私府循着避凶趋吉之理建造,只要找出薄弱之处,便能明确贼人从何处入府。
匆匆路过方才的藤萝议事堂,还没看清枝杈后的身影,忽的听到一个清亮声音在喊:“我才不要见什么太一派的仙长!父亲这些年要我相看的人还少吗?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尖嘴猴腮!又蠢又坏!无趣死了!”
堂中一片藕色衣衫娇然而立,陈元诜单膝叩地拱手作拜,那名先前来拿绳索的弟子把自己捆了起来,坐在地上哭丧着脸。
凌空真人怒声颤抖,甩开拂尘指向那弟子,“简直胡闹!你!你又是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弟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师姐不肯自己被绑!说什么都要和这位公子绑在一起!我就想着要不先把公子单独绑起来!我去绑这位公子的时候,也不知怎的!他的手一动,我就把自己给绑起来了!”
凌空真人这才正眼去看陈元诜,见他身形挺拔,气质不俗,跪得也算像模像样,脸上颜色缓和了一些:“你也起来说话吧。”
没等陈元诜憋出句话,苏余音上前一步跪下,抱住他手臂,边晃边嚷道:“我就要他我就要他!别人我都不要!你让我嫁给他……我!我就回家!”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凌空真人不忍直视,侧过身去不停甩着拂尘,余光瞄向苏余音,见她不肯服软,狠狠地哼了一声,“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样子!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你又哪里有父亲的样子,你疼我,就不会天天想着把我嫁出去!”苏余音紧紧抓住陈元诜,歪头枕在他肩膀上。
父女二人互不相让,激战正酣。
大堂东侧另外两名弟子茫然僵立,左右看看,一时不知帮理还是帮亲。
遥辞向前走出几步,躲在藤萝后去看,见陈元诜面色隐忍,且似乎就要到达忍耐的边缘,不由轻笑出声。
做男主也是有不少烦恼的啊。
“前辈。”陈元诜岿然不动,抬起头说,“晚辈身份低微,才疏学浅,无颜受此青睐。”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苏余音挺直身子,杏目圆瞪,“我苏余音看上的男子,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
见女儿这般护着陈元诜,凌空真人忍俊不禁,回过身拂袖入座,无奈地叹息道:“都坐下说话吧。你们,全都起来,坐下!那边的小友,也请入座吧。”
偷听墙角被人发现,是有几分尴尬的。
遥辞后退几步,四下看看穿戴是否妥帖,探头从藤萝后走出,歉笑道:“令爱活泼可爱,一时看入了迷,多谢真人提点宽恕。师叔命我勘察庭院,已耽误不少时间,便不叨扰各位。”
陈元诜听到声音身体一僵,回过头看见遥辞,马上从苏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