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诜听到了檐下风铃在响,眼前有着微渺的光辉,他浑身被汗浸湿,一用力伤口就传来迸裂的巨痛,每当想要起身时,身体却丝毫没有知觉。他徐徐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纱玉钩,玳瑁幕帘,身下压着红纱披帛,熏香的味道萦绕左右,迷蒙又陌生。
身前高台的素柏木床,乌发如沉檀垂在地上,玉钗的金光不停地晃,遥辞翘腿坐着睨向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嘲。
“果然……是你。”
陈元诜使不出力气,他想挪动身体,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另一侧倒去。伤口又渗出鲜血,他额头抵住桌角做支撑,勉强跪稳在地,隐忍地闭上眼睛:“我有伤在身……无法陪你尽兴,放我走吧。”
“啊?”
遥辞没想到他睁开眼会说这些,抬手玩味地轻点几下唇边,佯装为难道:“可是你已经让我尽兴了。”
陈元诜呼吸一窒,有一瞬怔愣,随后羞恼地否决:“不可能。”
他睁开眼,有几分恼,羞于启齿又无可奈何道:“我没有醒来,你……不会有兴致。”
时至子夜,能醒来便是好事,他体内的毒并不致命,只是伤处看来可怖,刀宗的那一箭本就是擦着姜虞芍颊侧放出的,要的是让她容貌尽毁,而非图她性命。遥辞拨动床帷红珠,半个时辰前,她抱着一试的态度,将血滴在安神汤药中喂给了陈元诜,化毒的确快,可那毒发作最厉害的时辰是到后夜,她的血还不足以消除遗症,陈元诜恐怕免不了受苦。
遥辞轻盈地踩在地上,撩起几重珠串,缓缓蹲到陈元诜身前。方才为了救他可谓是煞费苦心,虽然不图他说什么好话,但多少希望能配合自己熬过这夜。
她指尖点在陈元诜胸前,一路划到喉头,感受着紧实的触感,满意道:“那你现在醒了,我们再尽一遍?”
陈元诜紧紧闭着眼,两手在后挣动绳索,汗水顺着颈项流入胸腹,他坦白陈言道:“我在天卢洞窟藏有一良剑,色赤如火,切玉如泥。你如果想要,可以自行拿走,我绝不会追回。”
此剑该是日后的“东山昏”,经过三次劫难淬炼后,终成举世无双的神兵。
“我要你那些做什么?举又举不动,用又不会用。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吗?”遥辞倾身伏在他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沿着唇角鼻尖向上嗅去,停在汗湿的眉睫间,见他真的不敢睁眼看自己,觉得几分可爱,还是难忍笑了出来,“陈元诜,你听我的话睡上一觉,明天醒来毒便消了。”
金钗宛转摇晃,随着笑声颤动,明艳又娇慵。陈元诜更加确认她是在作弄自己,忍无可忍地发作:“你!你这样子……我如何……!如何好好睡!给我下去!”气完便觉喉咙腥气翻涌,偏过头重重地呛出了声。
一双手环过来,抚上他后心,徐徐地顺着气。陈元诜咳个不止,侧目看向遥辞,忽然间他觉到两臂一松,束身的绳索被解开,从手腕间抽离了出去。
遥辞将绳索抛到角落,轻道:“我不给你松绑,是怕你醒来吵闹着要逃,不可。你身上的毒名为‘并蒂莲’,分两次发作,方才只是熬过了第一次,更为痛苦的在后夜。我已喂你服下了解药,肉身不会再痛,但还需要你在梦中熬,晨起醒来就都无事了。”
肩头箭伤四周溃红一片,因为他的动作复又流出了血。陈元诜挣扎着起身,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扶向桌边,掌心用力到泛白。
站都站不稳还想从这里出去,真是犟脾气。遥辞不拦阻,在旁静静地看着他摇晃着迈出第一步,又笨拙失衡地扶上桌子,再不服气地再向前一步,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带着桌上纸笔一同摔落。
哗啦啦几声,长卷摇晃着挂在桌边,墨宝笔匣散落了满地。
陈元诜竭力扒住桌角,想再站起身来,尝试几次无果后,见遥辞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面露窘色,能做的却只是狼狈地垂下头。
遥辞见他总算安生下来,体贴地移开目光,解释道:“十步散是翮钰下给你的,六个时辰内,走不出十步之外。化解十步散的损耗很大,极伤身体,你最好不要乱动。”
十步散乃是门内禁药,在门派内只有丹药二宗弟子可以求取,且每笔都要记下明账,一日一查。翮钰身为剑宗弟子,纵然与丹宗关系匪浅,也没有资格窝藏禁药。此人私下行径卑鄙龌龊难以预料,惹上他不是件明智的事。
“我累了,不会趁你不备做什么。”遥辞歪头看着他,探手拾起披帛,缠在手掌抚着,悠悠地说着,“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翮钰知晓你有伤在身,许会继续发作刁难。你若怕的是我……把我也绑起来好了。夜里你毒发,我眼睁睁看着,却救不了你。白日被人发现时,我被绑在床上生生急死,你疼死在床下,都不会再有烦恼,都可以放心了。”
“……”
陈元诜对她满口胡话头疼无比,但无奈已然声声入耳,字字清晰。他撑身攥着拳,花费许久才接受了身体无力的事实,汗水打湿了额角,他还是埋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