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又期待,和刚才聊到他时的尴尬和敷衍完全不同。或许,这才是一个父母对孩子的正常情感吧。
沈榆白明白过来古静书给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后,忽地就有些厌倦了。好似突然透过窗户缝隙窥见了一丝光亮,却又在下一刻被人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至此,照旧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难怪,他刚才听电话的背景声里一直都有小孩的哭闹声。
其实如果她过得好,他也是支持的。只是能不能不要在他面前一遍遍地提醒他记起那些过往。
果然,没人会真正地在意他。
加之刚才在沈怀渊那儿积压了情绪,沈榆白下定决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堵死了所有的退路。今后只靠自己,他也只能靠自己。
没有了期待,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失望。
“我申请的学校在美国,不会去英国。”沈榆白拒绝得十分干脆,“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挂了。”
“没……没了。”
挂断电话,周遭这才安静了下来,春日的晚夜万籁俱静,在这静谧里,沈榆白愈发能听清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他点开通讯录,翻到叶衔青的名字,指尖一点,电话便拨了过去。
她那头接得很快,似乎还在忙着别的事情,手机没放在耳边,从听筒传过来的声音略微有些偏远:“喂,怎么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应声,沈榆白的心绪蓦地就安定了几分,他长腿一伸,身体仰靠在椅背上,声音比方才放松不少:“没什么事儿,就是打电话问问你睡了吗?”
“还没。”叶衔青的声音忽大忽小的,隐约还有来回走动的声音。
“在忙什么?”沈榆白问。
“刚吹完头发,在收东西。”叶衔青将吹风机整理好放进旁边的收纳柜里,蹬了拖鞋上床,继而温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榆白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听出来了。虽说以往她们也有过好些次睡觉前打电话的行为,可从未听到他的声音如此疲惫过。
像是跋涉了许久,又像是经历了风雪,整个人都是疲惫困倦的。
“没事儿。”
“那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有点。”这次沈榆白没瞒她,可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没说,叶衔青也没追问。
她知道他最近在忙出国的事情,这件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添乱,不去麻烦他。
“是因为出国的事情吗?”叶衔青问,“如果是的话,你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其实不是,可这却是沈榆白想和她聊的话题:“算是吧。”
他叹了口气,忽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青青。”
“嗯?”叶衔青精神吊起,连呼吸也放缓了几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就在不久的将来,却从未正面聊过。
“你会怪我吗?”沈榆白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神色肃然。
怪我离开,怪我没办法再照顾你,怪我将你一个人丢在北城。
“不会。”本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叶衔青却听懂了,“出国留学是好事儿,将来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我怎么会怪你。”
“嗯。”
那你,能不能等等我?
这句话,沈榆白在心里预演了千万遍,可到真正开口的时候,却依旧没办法泰然说出。
等他?他说不出口。
她年纪还这么小,以后会遇到多少优秀的人还不知道,凭什么因为他而将大好的青春浪费掉。更别说,她也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了。就算有,可年少的情谊像风又像雾,最是难抓住。
为了一个虚无且缥缈的承诺,绑架她的青春,沈榆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可耻了。
她该是自由的,幸福的,不被束缚的。
是以,他不舍得为她增加一丝枷锁,却心甘情愿为自己戴上镣铐。假以时日,如若有幸,她还对他保有几分情谊,那时再考虑也不迟。
“明天还得去学校,那,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别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