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那句话便不再说话,仿佛真的睡着了。
篝火前,男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格外响亮,年纪偏小的士兵们跑来跑去不知道在玩什么。
除夕这夜,热闹非凡。
狗狗站起身,小夕也站起来,她竖起食指在唇边,悄声对狗狗说:“阿桥姐姐睡着啦。”
弯眼一笑,捧着果汁杯轻轻跑远。
狗狗回头,余光看见阿桥趴在它背上,安安静静。但狗狗知道她没有睡。
它抖抖背,说:“明天带你出去玩。”
背上的人毫无动静。
“去找你的妈妈。”
厚厚的毛发里传出呜咽的哭腔,狗狗霎时感到背上湿了。
原本想带她回去睡觉的动作停下来。
它第一次遇到阿桥这样哭。以前她遇到不开心的都是直接哭,干嚎,大多时间是假嚎。这一次是真哭,偷偷藏着哭,还怕别人知道。
它站在那里,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脑海里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哄她,把人类哄人的方法全想过一遍。
它放柔声音,“去过游乐场吗?明天我带你去玩。”
背上还在闷闷抽噎。
“看过烟花吗?我给你放烟花。”
睫毛颤了颤,阿桥想起了电视里的烟花。嘭嘭炸开,像花一样,漂亮极了。
她从来没看过。
【当然想看啊!】
阿桥在心里默默地吼。
【游乐园也想玩啊!】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做啊!】
阿桥的哭声都变愤怒了。
狗狗嘴里说着另外的话明显顿了一下,它停下话,回头看阿桥从厚重的毛毛里抬起了脸。一双碧绿的眼睛虎凶凶的瞪着它。
脸上还挂着莹亮的水珠,将它的毛发都打湿了。
她凶凶瞪它的模样,仿佛是它把她惹哭似的。
狗狗被迫当了个罪人,最后好笑地摇摇头,背起她,一跃飞出村庄。
离了村子,外面一下子静下来。
漆黑的天地之间,寂静得世上没有多少活的生命。
月亮明亮亮地挂在天上,洒下的光在天际铺下一片浩瀑。
是一轮圆月。
狗狗奔跑的四肢在空中一拐,冲月亮蹄了上去。
所有度过这年除夕夜的人永远无法忘记,那晚,他们抬头,看见月亮上划过一道剪影——
仿佛嫦娥偷骑了哮天犬。
震撼众人。
*
他们落在一道破烂的铁大门前,五彩斑斓的“游乐场”三个大字歪着吊下来。
狗狗仰天长啸,整座城里的丧尸们宛如遇上恶鬼,用堪比吃人更快的速度逃窜出城。
游乐园瞬间空了。
“在这里等我。”
狗狗放下阿桥,往前跑了几步。偶然回头,看见阿桥站在那里望着它。
她哭了很久,很伤心的哭。眼睛哭得红红的,在黑夜里,孤零零遥望它,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又无助。
模糊的场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狗狗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阿桥的样子。
她穿着病号服,站在病房门前,她的身前是长长的走廊,走廊顶端的白炽灯照得她比墙还白,比楼上的太平间还白。
满脸慌张,她无措地望望左面,看看右面,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
最后,她选择顺着长长的走廊跑出来。
跑得跌跌撞撞,一脚踩醒了它。
它痛得“嗷”一声立起来冲她狂啸,她跌坐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还要伸手去碰它。
医生和护士闻声赶来,将她原路拖了回去。
它抖抖被踩得要断了的腿,再次趴下睡觉。它的职责就是有里面的人出来,或者外面的陌生人靠近这里,就狂。
尽管刚才被拖回去的女孩在房间里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这种声音,它每天都有听见,从不同房间里传出来的,从不同人的嘴巴里传出来。
后来,它又见到她。
她以为它睡着了,其实它在假寐。只要她跨越这道门线,它就咬她。
但她蹲在一臂之外的位置,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它的毛发。停了下来。接着又触碰到它的肚子。
那是冰凉的温度,比死人高不了多少。冰得它浑身寒颤。
它快装不下去要跳起来咬她了,她却用手,揉了揉它的肚子。
“疼吗?”
“上次踩到你,对不起。”
“我没看见……”
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和那天被拖回去的嚎叫一点也不相同。
如果它不记得那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它一定以为那天尖叫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