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黑暗。
她跨门而入,身影顷刻消失,石门渐渐合拢,隔绝外界。
*
“既作为我的神器,怎可有软肋。”云容不满地看向钟离,方才他竟然会被对方的雷电诀劈退。
钟离手臂上的伤口还弥漫着雷电之气,隐隐闪过银蛇一般的电弧,如毒刺扎进他的元神,阻碍伤口的复原,引得真真眩晕。
“听说三清虚境里的天雷与雷劫不相上下,正好,你去历练历练。”
云容带着他到一处云端,底下腾云翻滚,她笑着丢下手里的长弓,晃了晃手里的印记:“可别死在里面了。”
钟离飞速坠落,看着已经无人的云端被黑云渐渐掩盖,密境感知到外来生灵,雷电像藤蔓一般缠绕上来,不断劈在身上,他的影子也渐渐被掩在雷云之中。
雷击的痛苦好似从记忆里破出,直直钻进他的心中,将他从过往云烟拖出来鞭笞。
他盯着手中的腰牌,攥得指尖泛白。
他早前听那些过路的鬼差窃窃私语,说江槿把如月楼第七层楼的东西换了个遍。
他大致听了个明白,复元丹,凝神丸...这些都是聚气凝神的东西。文清说,她要去弥留之池,还能保有记忆的离开幽都城...
他顿悟过来,她是想重新凝聚出人身。
修炼是以感应天地灵气,再化为自身所用。人身由天地生来,于感应灵气更有天赋,妖族稍次,最后便是鬼身。
因为没有躯壳,只有魂魄,鬼道修炼起来不仅难度更大,而且难以积攒灵气,迟迟难以突破。这也是大部分妖瞧不起鬼修的原因,哪怕鬼修活了千百年,跟同等年岁的妖族比起来,实力增长远不及妖,更是离人差了许多。
江槿的身躯早已化作尘土,徒留魂魄修炼,若想重新化得人身,好比逆流而上,其中险阻自不必说。最快的办法,便是利用天雷涤除浊气,再用元神炼化,重修得最适合自己的人身。
三清虚境是一处天地秘境,向来以险象迭生为世人知晓,于她来说,自然是最迅速的办法。他曾去过,知道里面除了天雷,还有许多魅惑人心的险境,前两境他都是靠自身实力强横直接闯过,但第三境却不能硬闯。
她是因为那日他说的话才决定去闯三清虚境?
“钟离大人好像很苦恼?”
熟悉地声音从身后响起,钟离回头,看见又是一脸笑意的付子卿,眉头迅速皱起,不欲与他多说。
“钟离大人天赋异禀,自然能闯过三清虚境,可惜恩人呐...”
他欲转身离开,付子卿的话轻飘飘落入二中,他在听到‘恩人’二字,脚步又踌躇起来。
他顿了顿,不耐地催促道:“有话就说。”
付子卿悠悠走到他面前,无辜地眨了眨:“最后一境,大人不是比我更清楚吗,那些亦真亦假的幻境有多么难缠。”
钟离冷笑一声,抬眸扫了他一眼:“你恩人受苦,你倒是在这活得自在。”
付子卿歉然笑道:“大人抬举在下了,我这缕念力,怕刚进去就被天雷劈散了,还如何报恩?不比大人,与恩人有契约在身,可随时呼唤。”
钟离撇下嘴角,这猫妖对自己的实力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一缕念力而已,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帮上什么忙。
“钟离大人知道恩人最怕的什么吗?”付子卿抛出这个问题,对面的人短暂安静后,眼里又漫出敌意。
他笑了笑,安抚道:“别这么大火气,幽都城孤寂,大人在狱塔的时候,想必很能体会吧?”
钟离沉默,狱塔八百年,没有一日是安生的。别的妖想找他寻仇,他也就跟它们打回去。可更多的时候,是那些妖群聚在一起,他被囚在最底下,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弃子。
“恩人曾执念过重,还差点堕魔,与这也有几分缘故。唉,也不知恩人能否安然度过第三境。”付子卿说到最后,语气幽怨惆怅,尾音低沉,活像一个忧心忡忡的怨妇。
堕魔?
钟离脑中翻出之前幻妖与江槿争斗时,她无意识泄出的记忆,在引渡自己的父母生魂之前,那种延伸麻木,浑身冰冷的模样,表情是有些奇怪。
他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人,语气不善:“这三百年来,你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付子卿对江槿的行动了如指掌,连堕魔一事都清楚。
付子卿被他这样审视,也没有恼怒:“我只为报恩,自然关注恩人。钟离大人尽可不信,可也不信恩人吗,她可是把自己的腰牌都给了你。”
钟离沉默下去,握着手中的腰牌不语。
“我在幽都城里见过许多最后关头才后悔莫及的人...”付子卿刚说一半,就收到了钟离警告的眼神,他停住话头,最后提醒道。
“我只最后说一句,大人可还记得,那最后一境时间流逝与世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