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晚上脑子本就不清醒,她在神智有些晕乎乎的情况下,豪迈搭上他的肩:“谁说的,若是以后无处可去,跟我混。”
她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神坚毅得好像将军排兵布阵,话语铿锵有力。
然而下一刻又飞快地怂了下来,抿嘴留心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确定父母没有被吵醒后才呼了口气。
“嘘,小声点。”她用气声提醒道。
钟离压了压眉,无话可说,明明是她突然增大声音。
只是骤然听到这话,心头滚动的戾气似乎淡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时候都是江槿自言自语,末了看着空了的瓶子:“怎么这么点?”
她支起身子,言语颇有遗憾:“看来下次得弄多点了,否则还不够咱俩喝。”
钟离瞥了一眼神色已然有些迷茫的人,酒量不如和,大话倒是张口就来。
她摇摇晃晃起身,双手抱住自己,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样子:“我准备好了,带我下去吧。”
她上来时毫无防备就被钟离抓住衣领,还没反应过来就双脚离地,吓得她心跳都错了一拍,这次先做个心理准备。
只是这次飞下去时,钟离没有拎她衣领,轻轻搂住她的肩,然后稳稳落在院中,很快松开了手。
江槿脚挨地时还觉得太平稳,脚踩了踩地,觉得有些软绵绵的,低声嘀咕:“原来喝酒后飞得会稳一点。”
“好了,我去睡了。”江槿挥挥手,尽管步履虚浮,但还是从一而终地秉持偷夜游的行径,勾腰扶着柱子慢慢摸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等到她关上门后,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钟离一惊,刚欲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的人不算小声的自言自语。
“…怎么躺到板凳上了…”
钟离不自觉翘起嘴角,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轻轻跃上了屋檐,静静等着明日到来。
桂花酒虽然浓度不高,可留在嘴里的香甜让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月色中。
他默默赏着夜色,直到月亮隐去,天边隐隐泛着一丝白光,忽然一道晴空霹雳,天色逐渐浓墨。
钟离没多思考,迅速推门而入。
屋内安安静静,里面摆设不多,但全换了新的。江槿说自己喜欢浅色,所以江父给她置备的物件全是素雅的颜色。
边上的书架摆上了许多翻得破旧的医术,案几上还压着她无聊时画的小人。
薄薄的纱幔之中,少女静静躺在床上,长睫覆下来,看上去与睡梦中的人无异,但钟离清楚,她已经没了呼吸。
明明昨晚这个人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现在就了无生机。
他低眸看着她安然的脸,嘴角似乎还有一丝笑意,也许还做了个美梦。
“…江槿?”
他无谓地叫了一声,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这般安静的江槿,他却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涌上一股难言的落空。
窗外天色忽然变暗,刮起阵阵刺耳的大风,还有许多悲鸣不断传来。
屋内的场景也逐渐开始变幻,地面扭曲地向天上蔓延,一块块门板被狂风掀飞,露出外面的景象。
祥和的小院挤满了许多张表情狰狞的脸,里面有他眼熟的,也有他从未见过的人。江父江母也在其中,他们面容苍老,身形佝偻,身形几近灰暗。
这是他们变成生魂时候的模样。
或者说,这些都是江槿曾经引渡过的生魂。
钟离看着一只只挤在门口想要冲进来的生魂,他们每个人都诉说着自己这辈子太苦,求江槿行行好,给他们些功德。
安静躺着的江槿突然有了动静,钟离转过去看她,她重新恢复了气息,眉头紧皱,眼睛仍然闭着,但像是在挣扎,想要清醒过来。
是幻妖。
幻妖在她身上设下了阵法,在她心神最脆弱之际,催动她的执念。
他现在所看到的,便是她此刻正在经历的,那些想要冲进来的生魂就是幻妖的分身。
他要做的,就是确保在她醒来之前,这些幻妖的实体不会碰到她。
这间小屋已经摇摇欲坠,外面是无尽的废墟,生魂更进一步,已经挤到他的脚下。
钟离不再犹豫,拦腰抱起江槿,无数根青蓝箭矢浮现,击退靠近的生魂同时打穿了屋顶,他抱着江槿闪身而出。
天与地的界限模糊起来,世界变成青一块灰一块的斑驳色调,唯有江槿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青绿的发带缀在发间颤动,像只飞舞的蝴蝶,昭显出一点灵动。
生魂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挤在地上,如一群甩不掉的蝗虫。最下面的生魂被狠狠压在下面,仍旧顽强的匍匐前进,而追在最前面的,则是江父江母。
他们眼珠发黑,丛生的皱纹刻在脸上,再没了往日慈祥,宛如入魔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