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于他而言,当是累赘。
可是…
蒲秋怡一介弱女子,竟也能在妖的蛊惑下保持本心。卫显在权力的诱惑下,选择自我了断。
这些凡人的感情,倒是比他想的要炽热温暖。
“功成之时,身旁无人分享,不也挺没意思的。”江槿喃喃自语,眼神飘远。
钟离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她的头发很黑,昨日扎好的发髻早已散开,缎子似的长发铺散开来。
晨露湿气太重,翘起的碎发被脆生生压了下去。少女如初绽的花苞,发着稚嫩的香。
明明在幽都城待了这么久,她却还保持着人的七情六欲,固执的相信人性本善,杀起妖来毫不心慈手软,心软下来又叫人无法苛责。
她此言是有感而发,还是怀念过往…
钟离猛地回神,才发觉自己自己似乎想得太多,他静心凝神,摒除多余的念头。
那边缠绵的二人携手而来,两人神色坦然,想必已经将过去的误会解释清楚。
“之后的路,麻烦二位了。”卫显携着蒲秋怡,眼中透着清澈。
“等我一下。”江槿并未着急把两人收进小葫芦,而是转身拿起铁锹,给两人的尸体上垒了一个土堆。
她又砍来一根树干,削出木板的模样,插在坟头:“都说入土为安,你俩想题什么碑字?”
两人一愣,旋即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多谢江姑娘。”
卫显握住蒲秋怡的手更紧,眼中安然:“不必留名,只当是对有情人此后得以相拥长眠。”
江槿随后弹指,上面便多出一朵慈姑花,再无其他字。
“好了,走吧,见城隍爷去。”
她带着几人找到附近的城隍庙,金碧辉煌的人像后面,一道幽深的漩涡缓缓打开,等几人进去,又眨眼无踪。
幽长的生死路一如既往,钟离刚一进来,留下一句有事要查就没了踪影。
江槿带着二人往前走去,把先前那些因为鸟妖冤死的魂魄放到望乡亭去。
卫显和蒲秋怡二人也一同踏进望乡亭。
这里能够看到人死后最想看到的地方,或是故乡,或是心之所想。
此刻,两人的眼中都出现了同一幅画面。
又到了黄昏时分,天边的太阳缓缓落下,晚霞齐天,流云飘渺,水面粼粼波光。
“卫郎,那几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我又何尝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江槿带着二人去陆判官殿上,他们二人生前有德,死后可得判官执笔,许下一世荣华富贵。
不曾想二人在殿中不要荣华富贵,只愿下一世白首不相离。
只是姻缘天定,判官只断生死,无法为两人写下姻缘。
江槿没有说话,带着两人在幽都城拐来拐去,进了如月楼。
“如月楼有一物,名叫姻缘线,缠在你二人手中,来世再见,便能想起今生因果,须用功德来换。”
她停在放置姻缘线的密阁前,看着二人:“你们可愿意?”
卫显与蒲秋怡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点头。
江槿笑了笑:“那你二人抬起手来。”
她拿出自己的功德簿,在二人面前画了一笔,自己的功德簿上就多了一笔账,她合上账簿,从里面拿出姻缘线递给两人。
他们将线缠在手腕,缠好后红线忽然消失,两人的手腕侧边都多了一颗痣。
“这痣是你们二人的见证,待你们相见之日,从前种种也会随之而来。”
“多谢江姑娘。”
两人最后留下这一句,便同引他们去轮回的鬼差离去。
江槿看着二人背影,生出些许羡慕,至少两人转世为人后,还能再聚。
多少人前生执念再深,孟婆汤一喝,此生就此了却,爱恨情仇皆湮灭。
她正发着呆,手里的功德簿突然被人拿去。
她转身,钟离正从如月楼出来,打开她的功德簿,挑了挑眉:“江大人这么心善,自己扛了那么多功德?”
这上面虽有进账,可远不及入账。
她从卫显和蒲秋怡身上的划过来的功德相比起姻缘线所需的功德,差了一半。
江槿伸手抢了回来,怒道:“你怎么偷看人家东西。”
这次灭了姑获鸟妖,又救回蒲秋怡,天界给的赏赐够多,陆判官也为她加了功德。
她虽然精打细算,可也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倒是他,怎么又开始叫她江大人。
“你怎么又来如月楼了?来看我笑话?”上次从如月楼出去,两人就闹了不愉快。
她心胸宽广,不同他计较。但他要是再敢撞上来,她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钟离抱臂,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