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微弱到快要消失,混元宫的弟子们也还是清晰地察觉到了,那是来自妖鬼的气息。他们随着相柳宜涌出药篷,纷纷奔向祭坛的方向。
祭坛那里释放出可怕的炎热,仿佛吸走了太阳全部的能量,映红了半个天幕,地上的人都被这怪状吸引,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失神地望向那里。
“你们快看啊,那是什么?”
人群吵嚷了起来,朝着祭坛的方向指指划划。
游走在病患中的五龟站了起来,她愣愣地看着天被烧得滚红,似被惊醒般,提起裙子向那里奔去。
而季罂等人早就感应到煞气,已经赶到了祭坛下。
煞气的具体位置,包括无间镜,全都在祭坛之上。
“女君,是天火,不可近前!”昭炎急声呼道。
铜盘被火光彻底包围,引燃了整座祭坛,冲天火势映红了众人的眼睛,火团崩落下来,祭坛下的官员百姓溃逃四散。
索差被火星灼到,受到惊吓的谢思周对着祭坛无声吠叫。
“这里太危险了。”晏骁带着怀鱼,不能冒险,便也跟着撤退。
“就算要查看,也该是由小臣去。”昭炎所修术法就是天火,他挡在季罂身前,护着众人后撤,避免溅落的火伤到季罂。
但天火毕竟是神界的火,当它的威压足够强盛时,是可以轻易噬尽煞气,压制地下阴鬼的。往往这时,阴生之物只能瑟缩在深渊地底,绝不敢冒然露头。
季罂捂住胸口,她的丹田变得滚热,她的血液也在急速流淌。
甩了甩头,她试图让自己清醒,身体里却陡然泄出了一股磅礴大气的力量,似乎要急于脱离封印,充盈她的筋脉躯壳。
而这股诡异的力量慑住了昭炎等人,迫他们伏跪在地,一双膝盖像突然生出了根,紧紧扎在地下,令他们动弹不得。
“女君,女君……天火无情,不可近前。”昭炎口中溢出鲜红血丝,仍在劝阻,希望她不要以身涉险。
他费力仰起头,眼睁睁看着季罂的身体腾空,飞向了笼在大火里的高台祭坛。
“季罂你做什么?!”红玉姬去抓她的手,没能抓住,她捏诀施法,胸口却蓦然一痛。
身体的异痛在迫使她屈服,她还是毅然决然伸出手,甚至在无意识中抓住了季罂的手腕,随她飞到了那熊熊烈火中。
祭坛上的巫女已被悉数吞噬,独留一座燃烧的铜盘,铜盘上还有一道翩翩起舞的身影。
看不清样貌,只见火舌缠绕着她纤薄的身体,舞成一只鸾鸟的形状。
鸾影的祭服烧毁了,无一处完好,她仰面向天悲嚎呜咽,口中流出鲜红的血滴,眼珠在瞬息间转为血红,肌肤被那些金芒覆盖着,长出赤红的鳞羽。
这只鸾鸟拍打起刚刚生出的艳丽双翼,环顾疮痍满目的大地,将要向苍穹振飞。
“这便是无间镜。”季罂双目顿亮,迎着天火的无情炙烤,奋力伸手抓握。
很奇怪,她身体里封印的力量在鼓噪,在诱.惑她,但红玉姬的手指禁锢了她。
“来不及了,你快放手。”
她急于捉住显出真身的无间镜,然而红玉姬似被控制一般,将她拖在原地。
季罂不曾防备过她,直到此刻才发觉,不知几时被她锁住了鬼穴。
不能作法,她只得催动心神。即便再微弱的力量,也足以唤起身体里的龙魄。
红玉姬尚有一丝清明,她低眸看着握住的手腕长出一片青色龙鳞,恍惚间,一条龙影挣出季罂的躯壳,逐着那只火鸾冲上云霄。
她的意识在这一刻逐渐涣散,在闭上眼睛失去神智的刹那,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变了形状,覆满了蛟鳞。
地上的人们只听到一声震破天宇的长唳,随之一只赤色火鸾和一条龙影交缠着冲上天穹。
混元宫弟子到祭坛时,大火已经结束,昭炎等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高台上只余下一片焦灰。
叶金州蹲下身,捻起一抹灰,“师兄,都是人骨烧剩下的灰。”
舞雩的巫女无一幸存,昏厥在地的只有季罂,相柳宜将她扶抱起来,渡了一丝真气。
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他吩咐叶金州,“你们先去救助受伤的人,这里有我就行。”
叶金州看了眼季罂,不情不愿地下了祭坛。
“阿罂。”相柳宜试着唤了一声,季罂没有反应,他仰头看向烧得通红的天幕。
烈日渐渐变暗,天边涌来层层叠叠的乌云,云翳遮来,盖住大半天空。
那只火鸾被龙影纠缠着掉落进云雾,带起的一串天火点燃了急速翻涌的云。
红云翻滚间,一束红光擦着天宫的界门飞过,日光黯淡的霎那,天地失色,引得天门巡逻的天禄神和值守的四值功曹惊愕不已。
“可是下方有妖鬼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