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少女从屋里走了出来,这少女身量未足,年纪约莫十三四岁,脸上布满泪痕,哭得眼睛通红。
老妇人喋喋不休地叮嘱她要做一个贤良持家的妻子,抹着泪将人送上驴车。
那赶驴人一句话也没说,赶上快要散架的破车径直出村去。
讹兽牵起季罂的衣袖,“主人,我们进去再看。”
她们跟着老妇人进了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和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两眼放光地数着钱,老妇人看到那满满一袋钱时,脸上流露喜色和贪婪,再无先前的伤心难过。
讹兽道:“这家人的儿子已经四十岁,为了能娶媳妇传宗接代,老夫妻把不足十五岁的女儿卖给了五十岁的男人,他们打算用这笔钱去买别家的女儿。”
离开这户人家,她们又去了另一座村子,村口同样修着祭祀台。
讹兽这次带她们看的是一户年轻人家,天刚刚放亮,一个母亲带着五六岁的女孩在院子里洗衣,年幼的儿子在用弹弓打树上的麻雀。
受惊的麻雀扑腾着飞走,惊到了端着水盆路过的女孩,男孩不高兴地大声嚷嚷:“快走开,你挡到我了。”
母亲闻言一把扯开女孩,一边骂一边拧她的脸。
外出狩猎的父亲回来,说今天运气不行,只在回来的水塘里抓到一尾小鱼。
母亲丢下手里的活,接过那尾小鱼走进厨房,做好了鱼汤端上桌,剃下鱼肉给儿子,剔剩的鱼骨放进女孩碗里。
女孩见弟弟有鱼肉,自己却只有鱼骨,不满地嘟囔道:“娘,我也要吃。”
母亲瞪了她一眼,男孩幸灾乐祸地吐着舌扮鬼脸,吧唧着嘴巴大嚼鱼肉。
女孩低头拨着碗里鱼骨,抿唇看着满脸堆笑哄弟弟的父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永远没有肉吃。
接下来她们又陆续去了几户人家。
这一家是年轻丧夫的寡母带着一儿一女过活,为了供养这一个儿子读书,寡母给人种田,女儿织布卖。
寡母忙完一天农活,摘些新鲜野菜回家做饭,可是饭菜实在粗砺难咽,儿子受够了,把饭碗掀翻在地。
殊不知这已经是最好的一顿饭菜了。
女孩喝着菜根汤,痛惜地看着地上的饭菜。
另一家是老娘卧病在床,儿子整日在外闲荡,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对老娘嘘寒问暖几句就算是尽孝。
可惜家中只这一个男丁,得靠着他养老送终,病老娘也无奈,靠着女儿在床前端水端饭,稍不如意还一顿训斥。
病老娘还要颠倒黑白,和儿子埋怨女儿使唤不动,伺候不周,今日还挨着饿,儿子听了暴跳如雷,一巴掌将女孩扇在地上,“还不滚去做饭,想饿死咱娘。”
房间里母子画面温馨,女儿在灶前抹泪烧火。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她做任何事都是错的。
季罂看得心中气紧,暗中捡了块石头丢过去,那不孝子崴脚滑倒,摔了脑袋,当场气绝身亡。
至于这家后续如何,已经不是季罂关心的事。
后来她们又去了其他地方,她们看见泼悍的母亲为了女儿挽起袖子干架,以一己之力对抗乱嚼舌根的村民,看见卖掉女儿后求神宽恕的父母,看见官衙里,儿子惨死的父母痛斥凶手,而门外女儿被逼死的母亲申冤无门。
这里的人好生奇怪,不愿生女孩,但又需要女人生育男子。
讹兽说:“主人,我们不可以插手凡人的事。”
季罂点点头,笑着说:“它原本不是我的事,但脏到了我的眼睛,就已经是我的事了。”
“觉得罪过就该跪下谢罪,而不是口念一句弥陀,妄求宽恕。”
她孤身返回,现身在忏悔的男人面前,让他跪下。
她道:“跪到日月倒悬,江河倒流,方能真正赎罪。”
男人却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跪下。”
“来帮你跪下赎罪的人。”季罂以手指地,轻声说,“跪下。”
男人被她的禁制锁在了地上,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再站起来。余生他将跪在地上,日复一日地扇打自己。
季罂又找到那些关押少女的笼子。
商贩仍用铁链拴着少女们的四肢,咬人的扒掉牙齿,胡言乱语的剜去舌头,她们成了有口不能言的活死人。
季罂把她们变成长满獠牙的怪物,打开笼子和铁链,放任她们去撕咬这里肮脏的活物。
红玉姬和讹兽到时,季罂餍足地站在一片尸骸中,神情泰然,双瞳漆黑,形似鬼魅修罗,是她不曾见过的恶相。
“你听到哭声了吗?”
季罂朝她走来,绿袖飘浮间,鬼影流动,悄无声息地藏进她的的袍袖。
红玉姬还是那样淡漠不惊,“都是女人的哭泣。”
讹兽道:“他们不想生女孩,女孩就会去到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