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则见惠太后扔杯砸人,忙上前安抚:“母后息怒!今日您的生辰,犯不着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口角之争动了肝火。”说话间飞快地看了一眼骊姜,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就要掉下来。
王后出声反问:“还说你无辜,唐良人都落水了。难不成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声音里半点温度也没有。
她说完这话,座下不少人心想:那可说不好。
今天这场闹剧,明眼人都知道,无论真相是谁的错,受罚的一定是骊姜。唐良人落水是事实,但是骊姜不得太后心意也是事实,更别说后宫诸人都有不满。
“无论如何,良人必不是臣妾推下去的,如果是我,又何必要红霜去救她,反而差点害了红霜。”她用力咬着嘴唇,偏偏不肯哭出来。
“那些在后宫一人之下,独得恩宠之类的话总该是你说的吧。”王后又不阴不阳地说。
“诸位祖宗、列位神仙在上,这些话我半句也没有说过。我并也没有推唐良人。若是说谎,就让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骊姜挺直脊背,盯着王后一字一句说道。
王后避开她的视线,恨恨地说:“便是没有原字原句地说,也一定是说了的。难道唐良人撒谎不成?就算你没说,也一定在心里想了又想吧。”
这话说得颇为不讲道理。骊姜听了一时愣住。
赢则喝道:“王后!你平时就是这样替寡人管理后宫吗?寡人竟不知道你是如此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我......”王后不忿地分辨道。
太后一看这越来越不像话的走向,站起身来打断:“既然事情由封妃而起,王上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我看这胡姬如此粗俗无礼、目中无人。若是王上还要封为美人,怕是不能服众。”说着走下殿来,绕着骊姜走了一圈扫视着她。
“如今都是一面之词,事实还不清楚,母后何必下此断言。”赢则也站起身来走到骊姜身前。
“则儿,本宫今天生辰,你要忤逆我不成?为了一个供人玩乐的舞姬?”太后不可置信,抬手捂着心口反问。
魏徽连忙起身上前扶住太后:“姐姐息怒。保重身体。这件事不如先放放,先过生辰,改日再议。”
“连这种小事,我的儿子都再不听我这个老太婆的了,这个生辰叫我怎么过?”惠后看着赢则,面上显出伤感之色。
母子二人对峙半晌,赢则面无表情地先开口:“儿子不敢。全凭母后决断。”说罢拂袖回座。
“好啊,那就我来决断。”说着回身指着骊姜:“看在颇得王上心意的份上,就封个长使罢了。禁足一月,回去反思反思。”
在他们说话间,骊姜已经收了眼泪。听了惠后的话,她看着地面叩首道:“谢太后。臣妾这就退下了。”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出殿去。
惠后看她居然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心想:“看着蠢笨,倒算是识时务。只是这性格倔强倨傲,以后有得苦头吃了。”
一面继续说道:“唐良人此次受了惊吓,就晋位为美人以示安抚吧。也算不辜负她的父亲和舅舅还在前线为国效力。”
唐清的父母家族都是商君变法以后崛起的秦国新贵,以军功立足。此次攻楚其父唐扈跟随赢市在巴郡驻守,她的舅舅刘道迟则是几日前出发为东边的秦军运送粮草。
一番闹剧下来,众人都没了心思在宴饮上,不久后就各自告退散去了。
唐良人收到封赏诏书,喜极而泣:“果然,没人越得过我去。王上心里还是念着我的。就是再跳一次湖也是值了。”
但是很快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自从那日落水之后,秦王除了随手赏了些补药、金银等遣人来安抚,还是一次也没有去新封的唐美人的庆熙宫。反而锦绣宫一应照旧。骊姜虽然禁足,秦王封赏倒更胜之前。
锦绣宫里。
骊姜正抱着她的飞云的脖子喃喃低语。
自从开始禁足,她的生活过得无比规律。不是跟着绿染、卫常读读书,就是给院子里的山茶树修枝松土。
她做得最多的还是给飞云洗澡、刷毛。飞云栗色的马鬃被她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它的前额的白色云形毛发比天上的云都亮。骊姜有时候来抱着它的脖子诉说些什么,飞云就任她贴着,不声不响地听,有时也用它深色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每每看到飞云看她温柔的眼神,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就又涌上骊姜心头。
那日,她出了甘泉宫就跑回来大哭了一场。
在甘泉宫被斥责刁难,她实在委屈。小时候看过了姐姐做侧妃时同人勾心斗角,她不是不明白,后宫女子依附于人生存,争宠只是为了争取更多利益。
她只是不懂,为何唐清如此拙劣的手段,她们却都一边倒地怪她,睁着眼睛颠倒黑白,对错不分。
想到这里,泪又留下来。虽然知道没人看着,她还是悄悄别过脸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