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道,“萧世子带去不少珐琅和琉璃,听咱们的人说,他在修补一柄琉璃彩折花菱镜。”
楚郢了然,是宣宁时常把玩的那柄镜子,他早打听过,知道那是萧且随的手作,大竺的琉璃,锤炼百回的珐琅,镜后还雕着他葛园的银杏叶纹样。
他也曾送过一柄类似的镜子过去,可却没见过她带着。
楚郢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诡异的光,“我倒听说,烧窑的地儿长久地燃着火,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意外’发生。”
参事抬眼过去,见到自家郎君缓缓将双手舒展,斜靠在椅上,嘴角扬起一个冷冷的弧度,一阵凉风吹拂,烛火摇晃,映在墙上的高大的身影扭曲着张牙舞爪,如同山魅。
参事很快低下头,得令道了一句“是”,匆匆告退。
——
公主府。
七月中的天儿渐渐热起来了,沿着湖边绿荫走一圈,也能让人春衫半湿。
盈月从撷草苑往主院传话,却不巧遇上公主午歇,公主卧房里摆着冰鉴,凉丝丝的风从门缝、窗牍透出来,吹得廊上也凉爽几分。
她在北院松散惯了,在廊上找了个空隙正想歪一歪,去去暑气,乍见青衣们垂袖昂首站在檐下的肃然模样,咋舌退到一边,笼着袖子等着。
撷草苑住着两位贵客,一个不必说,自己的阿兄,曾经是蔚园楚世子的门客,却在楚世子与宣宁公主的婚约损毁后,又做了公主府的门客。
阿兄日常为公主写戏、排戏,公主府养着的怜人们俨然把他当做救世星,只要谁能演好江二郎的新戏,得到的赏赐都是最丰厚的。
而另一位呢,五日前来的,唇红齿白的小郎君,不知是什么身份,受了那样重的伤,还要撒娇撒痴,哄得公主亲来看望。
这不,她此来主院,就是给他传话。徐郎君说,自己伤口痒得厉害,不知会不会恶化,要公主去见他最后一面。
片刻,一个娇小的娘子推门出来,她手脚放得很轻,碎花小履点在地上,几乎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盈月认得,这是宣宁公主的大青衣怜光娘子。
“痒得厉害?”怜光肃着脸色,冷哼一声,“北院那么多大夫,找个人给他瞧瞧便是了,这样热的天儿,还要公主亲往,真会折腾人。”
公主这些天异常疲累,想来是承江王和楚世子那边接连出事,公主心力交瘁的缘故。而这个徐郎君,日日都要做些幺蛾子引公主去北院,这和禁中那些为见天颜用尽百宝的嫔妃们有何分别!
而盈月呢,知道徐郎君受伤,公主心情不佳,自然没有心思看戏。自己的阿兄受了冷落,每日蹲守在北院大门,只为给路过的公主请个安。
她附和着,“就是的,我瞧着他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公主不在时他常在院中练拳,虎虎生威的,可公主一来,他便东倒斜歪,好似个病西施模样。”
怜光秀眉轻蹙,应了一声,说道,“便让他等着吧,公主方才睡下,等公主醒了,自然会去看他。”
李意如近日愈加惫懒,晨起时眼皮沉沉,撑不到午晌又睡意朦胧,下午常常得睡满两个时辰才起。可从前在吐蕃,她行走间也不曾这样吃力。
知夏虫细微地鸣叫了半声便被粘杆逮住,树叶簌簌地落下,长卫收手不及,杆子“唰”一下跌在花丛,惊起一只两颊鼓胀的松鼠,与满头青色的长卫大眼瞪着小眼,带着毛绒的尾巴,倏然窜进百日草丛。
就这样轻微的声响,也让浅眠的人失了困意。
白皙的手撩开轻纱,小娘子懒起半靠榻檐,正想喊人进来伺候,一抻懒腰却觉身心轻盈,李意如惊喜过望,忙握握手掌,数不清的力气涌上来。
“宣宁?”她尝试喊了一声。
宣宁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步走到妆台前,拿起那铜镜左右看看,开口便抱怨她,“你是如何糟蹋我的?瞧瞧这眼下青影…”
她啧了两声,看看外间的光亮日光,又看看身上的衣裳,一连串儿发问道,“怎么是这个时辰在睡?咱们怎么又能共存了?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意如被她吵得头昏脑胀,掐着眉心,耐心回道,“你不在时我时感疲累,午晌都得歇息才行。想来此刻是阿随已将折花菱镜修好了,咱们这才得以共存。这几日事儿颇多,咱们还得慢慢儿说。”
宣宁初醒懵懂,现下一听她说到阿随,忙想把前些天和阿随的事儿告诉她,宣宁急忙忙地开口,刚说了一个“你”字,那门外轻敲几声,怜光低声询问道,“殿下,您醒了么,卫缺说有要事禀告。”
这几日卫缺的要事有些密集,宣宁两人眉梢齐齐一挑,半撇着嘴,说道,“嗯,请他进来回话。”
宣宁随手从梨花榧木架上拿了一件衣衫拢上,握起了圆桌上的杯盏,她定睛一看,竟不是她时常要用的饮子,只是杯冷茶而已。
无奈喉中干渴难忍,她撇撇嘴,到底抿了一口,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