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淡薄,乳白夕烟直上云霄,霜银笼罩苍翠欲滴,披着一层薄纱,晚风微微凉爽,暗香淡雅。
白管事夫妻起初听说是公主府的庄子来提人,内心燃气点星火,觉得说不准小郡主要给安排活计,被人领着进到庄子主院,看到高高在上的郡主,居然就是上午在上福庄,连凳子都没给人搬的姑娘,摇身一变成了郡主。
俩人吓的双腿一哆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檀琤珈轻飘飘过了白嬷嬷一眼,她想来想去,这种论人家里长短的事应当还是问女子,淡淡地说:“白嬷嬷,我有件事想问。”
白嬷嬷匆匆直起上半身,颤颤巍巍,“郡主,请问。”又把头埋在地面,她真是懊恼死了,为何不多搬一把凳子。
檀琤珈不是上福庄的主子,这话合该陆琮予问才对,但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三公主府的根源问题,由她问最稳妥,察着地上发抖的俩人,温和了些:“认识申保福吗?”
白嬷嬷再次直起身来,手撑在大腿上,知无不言,“认识,是上福庄的老伙计,女儿没几岁就去世了。”
陆琮予坐在旁边的圆椅上,轻轻瞥着这一切,负责盯着白嬷嬷表情,一个不漏,说的也能对上,他派人去调查白嬷嬷家里,确如所言上有老母病重,下有儿子死在战场。
事情不棘手,若皇帝亲自出面解决,总会有大臣谏言,要么偏颇士兵,枉顾法律;要么遵循法律,背上个忘恩负义名声。
也正如檀琤珈同他说的,只有交给他这个刚进都城的侯府世子,才最为稳妥。
少顷,檀琤珈才接着问:“那他的女儿和妻子呢?把你知道的细细讲来。”
“他的妻子是三公主府的陪嫁丫头,平妈妈,他的女儿嫁了人,我们多没见过,听平妈妈说都是早出晚归的,而且呀,一走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更久,但今天就连他女儿和外孙女我们都不曾见过。”
忽而,白嬷嬷想是又想起什么,跪直,觉得事出蹊跷,“昨个有人来把把幻儿母女接走,说是接去与丈夫团聚,夜里没见掌灯。”
萤火端了杯牛乳给檀琤珈,她才发觉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幸好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私里窘迫。
她瞥头看了眼陆琮予,一身烟粉圆领交袍,绣饰银白,若隐若现似朦胧,细看像桃花,腰间悬着锁玉,身后烛火把那张清隽俊朗看不出是常年饱经风霜的脸拢在阴影下,多了丝冷峻,见人也在看她,假装窘迫慌乱,快速收回视线,“没事了,下去吧,记得明日离开去陆府领钱。”
月夜静谧,叫什么庄烛火敞亮。庄内主院,农妇忙里忙出,檀琤珈和陆琮予一左一右围着四方桌坐。
晚膳清淡,基本以小炒,面食和粥为主,也有一些新鲜瓜果。
檀琤珈夹了个三角糖包拿在手中,轻轻掰一小块,就露出糖色,斟酌一番,“想来那白管事夫妻俩是不会把今日事说出去。”
“先是不亮身份引到人露出本色,后又以身份自居,为的就是给人造成压迫,使人不敢欺瞒,日后即便有人问,也碍着郡主这重身份,也得思量思量。”陆琮予上午是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谨慎,直到现在才知这其中关窍。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犯错的人,很多时候一个称不上错误的错误,就会造就很严重的局面。”陆琮予不爱食甜,越过三角糖包,给他自己夹了个包子。
这些吃食,全都离檀琤珈最近,见人还得扶袖夹包子,索性端起托盘,给人放到面前,“不用谢。”她做这一切都有目的。
“很多事,只是尚未发生在自身,置之事外自然可以做出正确决定,正所谓观棋不语;事中人处理问题,做不到平碗端水齐。”檀琤珈常常自己问自己,她对南嫣黛到底是怎样心境。
北冥困境是南祈派奸细去的不假,可若南祈皇帝无意,怎会有这桩事呢。
想来想去,得出结果,既有爱也有恨,她真真切切感受小十五年母爱,人心是肉长的,她也做不到白眼狼;恨也有,怎能不恨她母亲的嫡亲哥哥是造成北冥困局的罪魁祸首,南嫣黛参与否她还不清楚,还需花时间去查证。
就这么爱恨交织,浑浑噩噩过了将近十五年,还是未找出。
“顺着自己的心走,长夜无灯也无妨,原地踱步,或者折返,待天亮再走。”
檀琤珈瞧了眼陆琮予,眉眼柔软如水,若说世间何为温柔,一是母爱情深意切;二是水,最柔软之物,恰恰能滴水石穿。
檀琤珈苦笑一番,眉心欲深,她再喘息她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但陆琮予说法她赞同,长夜无灯,偏欲行,只会招来不必要的祸事连连,黑夜最容诱发恐惧和错误思维。
算了算了,今夜不想那些不开心之事,她接着吃了口三角糖包,“多时,甜食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陆琮予也知刚才他说的话过于沉重,见人撇了话题,顺势说,“不是自古酒解愁吗?一醉解千愁。”此话作不作真他真不知,领兵打仗喝醉是不可能的